张辰深吸一口气,江南的烟雨仿佛已带着潮湿的寒意扑面而来。那是另一片战场,没有刀光剑影,却同样步步杀机。他重重点头,所有的愤怒与仇恨,在这一刻尽数沉淀为冰冷的决心:“好!江南,我去!这陆家的棋,我来破!”
军令既下,整个军机堂如同精密的机械般高速运转起来。影子如同真正的影子,在张辰点头的瞬间便已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烛火微微摇曳了一下,仿佛从未有人在那里出现过。陈禹匆匆领命而去,召集人手部署散布童谣之事。
林红玉却没有立刻离开。她走到沙盘前,从怀中又取出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素笺,神色凝重:“主公,军师。截获贾似道密信时,一同飞来的,还有这只信鸽腿上的另一份密报。”她将素笺递给诸葛明。
诸葛明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江南生丝价跌,陆氏货栈囤冰蚕丝巨量,似有异动。”
“冰蚕丝?”张辰皱眉。此物产于极北苦寒之地,价比黄金,除了皇室贡品和顶尖的铠甲内衬,极少有用处。江南富庶,丝绸遍地,陆氏突然囤积如此巨量的冰蚕丝,绝非寻常商贾所为。
诸葛明指尖捻着那薄薄的素笺,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那行字,最终落在“陆氏”二字上。他沉默片刻,指尖在素笺角落轻轻一捻,竟捻起一缕几乎肉眼难辨的丝线。那丝线细若游毫,在烛光下流转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银白光泽,触手冰凉滑腻,绝非寻常蚕丝。
“冰蚕丝…”诸葛明将那一缕细丝置于掌心,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寒意,“价比黄金,非贡即甲。陆文渊…他囤积此物,意欲何为?是嗅到了梁都的风雨,急于打造保命符?还是…另有所图?”
他抬起眼,目光穿过军机堂敞开的门,投向南方深沉的夜空,那里是江南的方向,烟雨迷蒙,暗流汹涌。
“主公,”诸葛明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江南此行,务必当心。陆氏所求,恐怕不止于‘自治’那么简单。这缕冰蚕丝…或许是引我们踏入另一重漩涡的线头。”
张辰的目光也落在那缕奇异的丝线上,冰凉的触感仿佛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头。江南的水,比他预想的,似乎更浑、更深。贾似道的头颅他要取,但这突然出现的冰蚕丝迷雾,却像一根无形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即将铺开的棋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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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过,万籁俱寂。
梁都相府,这座吞噬了张家满门忠烈的魔窟,在沉沉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唯有巡夜侍卫手中灯笼的微光在深宅大院间游移,更添几分阴森。
府邸深处,最为幽静的梅园地下。
冰冷的石壁隔绝了地上的一切声息。一条仅容一人佝偻通行的狭窄密道,如同巨兽的肠道,蜿蜒向下,深不见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陈年霉烂的气息。
影子紧贴着潮湿滑腻的墙壁,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片绝对的黑暗。他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甚至心跳都微弱到难以察觉。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深处偶尔掠过一丝幽光,如同潜伏在深渊中的冷血生物。
密道尽头,是一面看似毫无缝隙的厚重石墙。影子停下,指尖在冰冷的石壁上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移动、按压。时间一点点流逝,密道里死寂得能听到尘埃落定的声音。
突然,他按在一块微微凸起的、与其他石块温度略有差异的石砖上。指尖灌注一丝柔劲,极其轻微地一旋。
“咔哒。”
一声轻得几乎不存在的机括响动从石壁内部传来。面前的石壁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名贵熏香以及淡淡血腥味的奇异气息扑面而出。
密室里灯火通明,与外界的黑暗形成刺目对比。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紫檀木书架,塞满了书卷账册。中央一张巨大的花梨木书案,上面堆着奏折、信件,还有一方雕刻着九条狰狞蟠龙的墨玉镇纸。
密室一角,一个巨大的紫铜火盆里炭火燃得正旺,旁边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正佝偻着身子,将一叠厚厚的信纸投入熊熊火焰之中。火光跳跃,映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眼中难以掩饰的慌乱。
影子如同鬼魅般从门缝滑入,紧贴着书架的阴影。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书案后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江山烟雨图》。画轴本身并无异常,但画轴顶端紧贴墙壁处,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凸起。若非事先知晓,绝难发现。
他的目标,就在画轴之后。
就在影子凝神观察机关枢纽的刹那,那烧信的太监似乎被炭火的热气呛到,猛地咳嗽了一声,下意识地转头。
目光扫过密室入口的方向。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影子整个人如同被钉死在阴影里,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分毫。
太监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瞳孔骤然收缩!入口石门的缝隙尚未完全合拢!一道不属于这里的、冰冷的黑暗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被他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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