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峡。名字听着开阔,实则是夹在两道狰狞黑石山崖间的一条逼仄通道。连日暴雨将谷底变成了翻滚的泥潭,浑浊的黄水裹挟着碎石断木,发出沉闷的咆哮。张辰和他的三百轻骑,此刻就伏在峡谷一侧陡峭湿滑、长满湿滑苔藓的乱石坡后。冰冷的雨水顺着甲片缝隙钻进里衣,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人马口鼻中呼出的白气,在阴冷的雨雾中刚一升腾便消散无踪。每个人身上都涂满了就地挖取的、散发着土腥味的黄泥,与周围嶙峋的怪石融为一体,只有一双双眼睛,在泥污的覆盖下,燃烧着饥饿的火焰,死死盯着下方那条在暴雨中如同黄色巨蟒般扭动的狭窄通道。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一点点爬行。不知过了多久,峡谷北口的方向,终于传来了沉重车轮碾压泥泞的轱辘声和牲畜粗重的喘息。一面写着斗大“平安”字样的湿透旗幡,在风雨中艰难地晃动,率先冒了出来。紧接着,是长长的车队,数十辆蒙着厚重油布的大车,在泥泞中艰难跋涉,拉车的牛马喷着浓重的白气,车夫们咒骂着,鞭子甩得噼啪作响。押送的士兵穿着伪梁的号衣,蓑衣斗笠下,一张张脸被雨水冲刷得麻木而疲惫,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及膝的泥浆里,咒骂声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
“来了!”张辰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伏兵紧绷的神经。他缓缓抬起右手,泥水顺着手臂流下。三百双眼睛,如同黑暗中锁定猎物的狼群,聚焦在那支缓慢移动的车队上。峡谷的风雨声掩盖了弓弦被悄然拉开的微响,冰冷的铁箭头在泥污下闪烁着幽光。
车队终于完全进入了这段最狭窄、两侧崖壁仿佛要合拢的死亡陷阱。张辰的手猛地向下一挥!
“呜——呜——呜——”三声凄厉尖锐、穿透风雨的骨哨声骤然撕裂了峡谷的喧嚣!
“杀!”三百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汇聚成一道惊雷,在峡谷中轰然炸响!
两侧高坡的乱石后,如同蛰伏的毒蛇昂起了头颅!早已布置好的十几架临时赶制的简陋抛竿猛地绷直,不是抛射石块,而是将一个个浸透了火油、尾部拴着燃烧引信和尖锐竹哨的陶罐狠狠甩向谷底的车队!
“砰!砰!砰!砰!”
陶罐砸在粮车油布上、泥地里、甚至牛马身上,瞬间碎裂!刺鼻的火油味猛地弥漫开来!然而,预想中的冲天大火并未燃起——暴雨太大了!火油被冰冷的雨水迅速冲刷稀释,只有少数几处油布被罐内残留的火焰点燃,火苗顽强地跳跃了几下,随即在雨水的浇灌下挣扎着化作缕缕黑烟。
“有埋伏!”伪梁军官惊恐的嘶吼被风雨撕扯得变了调。“结阵!保护粮车!”押粮兵丁短暂的慌乱后,在军官的喝骂下,仓促地试图在泥泞中集结,举起手中的长矛和盾牌,阵型混乱不堪。
“火攻不成!按第二策!凿穿他们!”张辰的声音在风雨中依旧清晰,如同出鞘的刀锋!他一马当先,拔出腰间佩刀,刀锋在阴郁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寒芒,率先从藏身的乱石坡后跃出!战靴踏在湿滑的岩石上,溅起大蓬泥水,人已如离弦之箭,裹挟着冰冷的杀意和一身泥泞,朝着下方混乱的车队猛扑下去!
“凿穿!”三百铁骑齐声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从两侧高坡倾泻而下!马蹄践踏着泥浆,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泥水四溅。他们放弃了复杂的战术,目标只有一个——用最原始、最暴烈的冲击,在敌人混乱的阵列中撕开一条血路,直取粮车!
张辰一马当先,瞬间冲入敌阵!冰冷的刀光没有任何花哨,只是一个简单至极却快如闪电的横斩!噗嗤!一名刚举起长矛的伪梁士兵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在冰冷的雨水中喷溅出一道刺目的扇形!尸体还未倒下,张辰的战马已经撞飞了旁边另一个举盾的士兵,马蹄狠狠踏在对方胸口,骨骼碎裂的闷响令人牙酸。他如同闯入羊群的猛虎,刀光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蓬血雨和凄厉的惨嚎。雨水、汗水、血水混合着泥浆,将他染成一个可怖的泥血修罗。
秦山在他左翼,手中的长柄战斧抡开了就是一片腥风血雨,每一次沉重的劈砍都伴随着骨骼碎裂和盾牌破裂的刺耳声响,生生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肉通道。石磊在右翼,他干脆弃了马,庞大的身躯如同战车般冲撞,砂锅大的拳头裹着泥浆,一拳轰出,竟能将一个顶盾的士兵连人带盾砸飞出去!他咆哮着,抓住一辆粮车的车辕,双臂肌肉贲张如虬龙,青筋暴起,竟生生将一辆深陷泥沼的粮车拖拽得移动了几分!
整个峡谷瞬间变成了血腥的磨盘。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垂死的惨叫、战马的嘶鸣、风雨的咆哮……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泥浆被鲜血染成暗红,又被新的雨水冲刷,四处流淌。伪梁的押粮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冲击彻底打懵了,阵型顷刻间土崩瓦解。张辰的骑兵凿穿了第一道仓促的防线,如同滚烫的尖刀切过凝固的油脂,目标直指车队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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