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沙砾抽打在黑山寨校场的木栅栏上,呜呜作响,像无数冤魂在哭嚎。张辰站在点将台边缘,看着台下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左边,是以石磊为首、跟着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兄弟,个个眼神桀骜,肌肉虬结,粗糙的手紧握着豁口的刀柄,像一群随时准备撕咬的狼。右边,是林红玉收拢的各路山匪,眼神飘忽,站姿松垮,透着一股子油滑的亡命气。两股截然不同的煞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碰撞,几乎要溅出火星。
诸葛明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站在点将台中央,瘦削的身形在凛冽山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他手中,托着那枚象征黑山最高兵权的玄铁虎符,暗沉无光。
石磊的冷哼像块石头砸进死水。“嗤,一个酸秀才,拿块铁疙瘩就想号令老子们砍人?”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面前充当军案的粗木墩子上,碗口粗的硬木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老子石磊,还有身后这帮兄弟,刀口舔血认的是主公张辰!是带咱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真汉子!你?”他布满血丝的牛眼狠狠剜向诸葛明,满是轻蔑,“算个鸟!”
木墩在他掌下轰然碎裂,木屑飞溅。几个老兄弟跟着鼓噪起来,刀鞘砸地,砰砰作响。匪兵那边则响起几声不怀好意的嗤笑,等着看好戏。
张辰面无表情,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扫过台下,最后落在诸葛明波澜不惊的脸上。他给了诸葛明绝对的权力,此刻便不会出声。这是军师必须自己迈过去的坎。
诸葛明甚至没看那碎裂的木案。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像两枚冰冷的钉子,越过躁动的人群,直接钉在匪兵队伍前列一个满脸横肉、眼角带着狰狞刀疤的汉子身上。那汉子叫王疤瘌,是附近山头势力最大的一股悍匪头目,被林红玉硬压着收编,此刻正抱着膀子看戏,一脸幸灾乐祸。
“王疤瘌。”诸葛明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嘈杂,清晰地送到每个人耳中。
王疤瘌一愣,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凶悍的脸上掠过一丝警惕。
诸葛明手臂一扬,那枚沉甸甸的玄铁虎符竟被他像丢块石子般抛了出去!黑沉沉的铁块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直奔王疤瘌面门。
“接着!”诸葛明声音陡厉。
王疤瘌完全是本能地伸手一抄,冰冷的虎符入手,沉甸甸的质感让他心头猛地一跳。校场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和他手中那枚象征权力的铁块上。石磊等人更是怒目圆睁,几乎要扑上来。
“虎符暂借你半日。”诸葛明的声音恢复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棱,“带上你的人,即刻下山。目标,五十里外盘龙坳官道,今日午时必有一队押送军粮的官车经过。把它给我劫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疤瘌和他身后那些瞬间眼神放光、蠢蠢欲动的悍匪:“粮车归你们处置一半。另一半,一粒米也不能少,运回黑山。活着回来,你才有资格站在这里,质疑我诸葛明算不算个‘鸟’。”
“若是回不来…”诸葛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令人心底发寒的弧度,“或者粮丢了…那你这颗疤瘌脑袋,连同你手下这些兄弟的脑袋,就留在盘龙坳喂野狗吧。”
诱惑与杀机,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王疤瘌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贪婪和凶戾在眼中激烈交战。他死死攥紧虎符,那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最终,悍匪骨子里的贪婪和对“一半粮车”的渴望压倒了犹豫。他猛地将虎符高高举起,对着身后那群早已呼吸粗重的兄弟吼道:“兄弟们!听见没有?肥羊!抄家伙!跟老子下山发财!”
“嗷——!”匪兵们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瞬间抽出兵刃,乱哄哄地跟着王疤瘌旋风般冲出寨门,卷起漫天尘土。
校场上只剩下石磊和他身后那群脸色铁青的老兄弟,以及点将台上沉默的张辰和诸葛明。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军师!”石磊踏前一步,胸膛剧烈起伏,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怒视着诸葛明,“你什么意思?把兵权交给那群墙头草?让他们去捞油水?那我们呢?我们这些跟着主公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干看着?”他身后的老兄弟们也纷纷鼓噪起来,不满和屈辱写在脸上。
诸葛明终于转过身,正面迎上石磊几乎喷火的目光。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深潭,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石将军稍安勿躁。”他抬手,指向寨门外那条蜿蜒隐入山林的小道,“盘龙坳官道,是条死路。三面环山,一面临渊,只有一条窄路进出。”
石磊一愣,怒火稍滞。
诸葛明的声音清晰而冷冽:“王疤瘌这群人,匪性难驯,只可用其悍勇,不可托付后背。让他们去劫粮,是饵,也是刀。官军押粮,必有精锐护卫。待他们两败俱伤,缠斗正酣时…”他目光陡然锐利如鹰隼,直刺石磊,“石将军,你和你麾下最悍勇、最忠诚的五十名兄弟,才是真正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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