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答。只有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

就在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人群后传来：“娘！娘你醒醒！别丢下柱子！”一个瘦小的男孩扑在一个倒在泥水里、面色青紫、口吐白沫的老妇人身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老妇人身边，还散落着几颗沾满泥污、颜色发黑的米粒。

“毒…毒粮……”有人颤声低语，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开来。更多人开始抠挖自己的喉咙，发出痛苦的干呕。绝望的死气，重新笼罩下来。

苏映雪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一个流民，扑到那对母子身边。她不顾肮脏的泥水跪倒在地，手指迅速搭上老妇人脖颈，又翻开眼皮查看瞳孔，脸色凝重如冰。

“是霉毒！吃了发黑发霉的官粮！”她抬头厉声喊道，清亮的声音压过了风雨，“快！谁有火？干净的布！还有水！干净的雨水也行！”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几个离得近的妇人被她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照做。有人哆哆嗦嗦递上半块还算干燥的破布，有人用破碗接了雨水端过来。

苏映雪动作快得惊人。她迅速用雨水清洗老妇人口鼻污物，又用力掐按其人中、合谷等穴位。老妇人毫无反应。苏映雪一咬牙，从自己湿透的衣襟内侧——那唯一还算干燥的地方，摸出一个小得可怜的油纸包，里面是几根颜色各异的干枯草茎。她飞快地捻碎其中一种带着淡黄小花的茎叶，混合着雨水，撬开老妇人的牙关，强行灌了进去。

接着，她又看向旁边一个被母亲抱着、咳得小脸青紫、几乎喘不上气的幼童。孩子母亲绝望地哭喊着。苏映雪探手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又听了听胸腔的杂音，眉头紧锁。她再次打开油纸包，这次选了一根深紫色的草根，用石头砸碎，挤出几滴苦涩的汁液，混着雨水小心滴入孩子口中。

时间在压抑的雨声中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流民们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在苏映雪和老妇人与孩子身上。张辰持剑而立，如同沉默的礁石，隔绝着任何可能的混乱。

突然——

“咳咳…咳咳咳！”那咳得撕心裂肺的孩子猛地吸进一大口气，虽然还在咳嗽，但那骇人的窒息感明显减弱了，青紫的脸色也稍稍褪去，竟慢慢在母亲怀里昏睡过去！

几乎同时，地上那老妇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悠长的抽气声，胸口开始微弱但持续地起伏起来！

“活了！活过来了！”抱着孩子的妇人喜极而泣，噗通跪在泥水里，对着苏映雪连连磕头，“活菩萨！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活观音！是活观音娘娘！”旁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流民颤巍巍地也跪了下去，浑浊的老泪混着雨水流下。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骨牌，哗啦啦，黑压压的人群跪倒了一大片。绝望被一种劫后余生的敬畏和希冀取代，无数道目光虔诚地聚焦在那个浑身湿透、沾满泥泞却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年轻女子身上。

苏映雪疲惫地松了口气，身体晃了晃，被张辰一把扶住。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目光却越过跪拜的人群，看向外围。那里，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沉默地站着，雨水顺着他虬结的肌肉沟壑流淌。他手里拎着一根粗大的、沾着血迹的树干，脚边还倒着两个刚才试图趁乱抢夺东西的暴徒。正是石磊。他那张岩石般粗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铜铃大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映雪，又转向张辰，最后落在他手中那柄滴血的断剑上。

张辰的目光与石磊在空中碰撞，没有言语。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山谷深处那片能避雨的岩壁，声音穿透雨幕：

“想活命的，带上老人孩子，跟我走！”

人群骚动起来，相互搀扶着，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开始向岩壁方向移动。石磊依旧沉默，像一头忠实的巨兽，扛起昏迷的秦山，大步走在人群外侧。

岩壁下，空间不大，勉强能容下这百十号人。湿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伤病者的呻吟和孩童的低泣。苏映雪片刻不停，穿梭在伤病者之间，用她那点可怜的草药和精准的推拿手法尽力施救。每一次成功的缓解，都换来一片低低的感激和“活观音”的呼唤。

张辰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断剑横在膝前，闭目调息。刚才那两剑，看似干脆利落，实则榨干了他最后一点体力，肋下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但他不敢放松，精神如同绷紧的弓弦，感知着岩壁外的动静。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完全掩盖的机括上弦声传入耳中！

张辰猛地睁眼，寒光乍现！目光如电扫向岩壁上方一处被藤蔓半遮掩的缝隙！一道幽冷的金属反光正从那里探出，一支淬着暗蓝幽光的弩箭，死死锁定了人群中正俯身为一个老丈推拿背心的苏映雪！

弩箭的扳机，正在无声压下！

张辰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断剑嗡鸣！几乎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扑出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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