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儿…”张威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目光扫过庭院深处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递给了被两名亲卫死死护在身后的老管家赵峥。那眼神里,有托付,有决绝,更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赵峥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精光,他读懂了。侯爷要拼命了!为公子杀出一条生路!他枯瘦的手在袖中猛地攥紧了一个冰冷的、如同钥匙般的硬物,对着身旁两个同样浑身浴血的年轻护卫用力一点头。
“护好公子!走!”张威猛地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暴喝!这声音不再是对皇帝的控诉,而是纯粹的、属于沙场统帅的进攻号令!他手中的龙渊剑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寒芒,这一次,剑光不再凝聚,而是如同炸开的烟花,化作无数道撕裂黑暗的致命光弧,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悍然撞向前方最密集的禁军阵列!
“杀——!”张辰和亲卫们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紧随父亲,向着死亡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刀光剑影再次猛烈地碰撞在一起,血肉横飞,惨叫与怒吼交织!
混乱!极致的混乱!
张威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龙渊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大蓬的血雨和残肢,硬生生在密集的矛阵中撕开一道短暂的口子!但他身上的伤口也在迅速增加,甲胄破裂,鲜血染红了玄色的衣袍。
“就是现在!公子!”赵峥苍老却尖利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响起,异常清晰。他和两名死士般的亲卫,如同鬼魅般趁着张威制造的短暂混乱,猛地从侧面扑向张辰,不顾一切地架起他,以身体为盾牌,撞开几个挡路的禁军,朝着庭院深处那棵老槐树疾冲而去!
“父亲——!”张辰目眦欲裂,拼命挣扎,泪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了视线。他看到父亲那高大如山的身影,在无数寒光的包围下,猛地将龙渊剑狠狠插进身旁一根支撑着回廊的巨大朱漆木柱!
“梁室负我!张威——不负苍生!!”张威的怒吼声如同九天雷霆,震得整个庭院簌簌发抖。他双臂肌肉虬结,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用尽毕生的力气,将全身的功力连同那不屈的意志,全部灌注于双臂!
咔嚓!轰隆——!!!
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炸响!那根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木柱,在张威这非人的神力之下,竟被龙渊剑硬生生从中劈开!巨大的木柱连同其上支撑的沉重瓦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倾塌!碎裂的木料、瓦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下方躲避不及的十几名金吾卫砸翻、掩埋!烟尘冲天而起!
这惊天动地的崩塌,不仅制造了巨大的混乱和阻碍,更如同一个悲壮的信号。
“走啊——!”张威的身影在烟尘和坠落物中若隐若现,最后一声嘶吼带着血沫,如同垂死巨兽的咆哮,狠狠撞进张辰的耳膜!
赵峥和两名亲卫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几乎是拖着张辰,扑到了老槐树虬结的根部。赵峥的手快如闪电,在树根下一个极其隐蔽、布满青苔的凹陷处用力一按,再猛地一旋!
嘎吱…轰隆…
沉重的机括转动声在树根深处响起。地面,一块覆盖着枯叶和泥土的巨大石板,竟悄无声息地向下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散发着霉土气息的洞口!一股阴冷的风从地底倒灌而出!
“快!公子!”赵峥用力一推张辰。
张辰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烟尘弥漫中,他只能看到父亲那柄深深插入废墟、兀自嗡鸣震颤的龙渊剑的剑柄,在残破灯笼的微光下,闪烁着不屈的寒芒。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似乎正被无数攒刺的矛戟淹没…
“走!”赵峥和一名亲卫毫不犹豫地将张辰推入洞口,另一名亲卫则转身,悍不畏死地扑向追来的禁军,用身体堵住入口!
冰冷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张辰。他跌入一条陡峭向下的石阶,身后传来那名亲卫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和兵刃入肉的闷响,以及石板沉重合拢的轰鸣!最后的光线彻底断绝,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浓得令人窒息的绝望。
地道狭窄、低矮,弥漫着陈腐的泥土味和浓重的血腥气——那是赵峥和仅存的那名亲卫身上的伤口散发出来的。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慌乱的脚步声在死寂的通道中回响,如同濒死者的心跳。张辰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父亲最后那柄孤悬于废墟之上的剑影,母亲和年幼弟妹可能遭遇的惨状,如同最恶毒的梦魇,在黑暗中不断啃噬着他的神经。
“快!这边!”赵峥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显然对这条隐秘的逃生通道极为熟悉,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仅凭记忆和摸索,拉着张辰跌跌撞撞地向前。地道并非笔直,岔路极多,如同迷宫。每一次转弯,赵峥都毫不犹豫,显然这条路线早已烙印在他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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