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直起身,面上波澜不惊:“李公公手脚倒是麻利。”
“为相爷分忧,是奴婢的本分。”李德全将铜牌恭敬地双手奉上,腰弯得更低,笑容谄媚如画上去的面具,“周老匹夫不识时务,撞死在这金銮殿上,平白污了陛下的地方,真是死不足惜。只是……他这一撞,外头那些不开眼的,怕是要嚼些舌根。”
“舌根?”贾似道接过铜牌,指腹摩挲着冰冷的狼牙纹路,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死人,是最不会说话的。他周正清名一世,撞柱死谏,成全了他的身后名,却也坐实了他畏罪自戕、扰乱朝纲的罪名。陛下只会更加厌烦这些沽名钓誉之徒。至于外头……”他眼中寒光一闪,“他那个刚考上举人的儿子,还有那个病恹恹的夫人,不是还在京城么?周御史‘忧愤成疾、暴病身亡’,家人扶柩还乡,路上若遇到些山匪路霸,也是寻常。这世道,不太平啊。”
李德全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皱纹堆叠如菊花:“相爷思虑周全。奴婢这就去办,保管周家老小,‘安安稳稳’地离开京城,再也不会碍着谁的眼。”他意有所指地加重了“安安稳稳”四字。
贾似道微微颔首,不再看地上的血迹,转身朝殿外走去。李德全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沉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将那片刺目的猩红与未散的腥甜彻底隔绝在黑暗里。
穿过几重森严的宫门,步入贾府那幽深如迷宫的书房。沉重的紫檀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余下沉水香在空气中静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贾似道褪下象征权势的绯色蟒袍,随手搭在酸枝木衣架上,露出内里素净的深蓝直裰。他走到巨大的紫檀书案后坐下,案上摊开着一幅详尽的北境舆图,雁门关的位置被朱砂狠狠圈住。
“周正的血,白流了。”贾似道的声音在密闭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张威父子,必须死。”
李德全侍立一旁,亲自执起鎏金小壶,将滚烫的泉水注入青玉茶盏,水汽氤氲了他谄媚的眉眼:“相爷放心,北边儿,都安排妥当了。赵冲那条线埋了三年,如今该收网了。只是……”他放下茶壶,声音压低,“拓跋弘那边,胃口不小。他要的可不止是张威父子的命,还有雁门关外,河套三郡。”
“给他。”贾似道眼皮都没抬,指尖敲了敲舆图上河套的位置,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礼物,“几块苦寒之地,养不活几个人,却能养大一只贪婪的狼。狼吃得太饱,就会犯困。等它撑得动弹不得时,是剥皮抽筋,还是剁碎了喂狗,不都在我们一念之间?”他端起青玉盏,吹开浮沫,啜饮一口,齿颊留香。“张威一死,北境群龙无首,必然大乱。届时,拓跋弘的骑兵趁虚而入,劫掠一番,我们正好以‘平乱’之名,把那些不听话的边军将门,连根拔起!换上我们的人。这北境的天,才能真正姓贾。”
“相爷深谋远虑!”李德全击节赞叹,随即又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只是……那镇北侯张威,毕竟是块硬骨头。雁门关城高池深,他麾下那几万边军,也非易与之辈。赵冲虽在内部策应,但要一击致命,恐怕还需……”
“火。”贾似道放下茶盏,青玉底磕在紫檀案上,发出清脆一响。他眼中掠过一丝毒蛇般的阴冷,“张威的粮草大营,不是快空了么?正好。让他的人,‘帮’张威一把。粮草一焚,军心必乱!再让拓跋弘的狼骑适时出现,兵临城下……内忧外患,我看他张威,拿什么守!”他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记住,动手的时间,就在三天后,子时三刻。风高放火天,月黑杀人夜!我要张威父子的人头,祭奠我儿在天之灵!要整个雁门关,为他们陪葬!”
“奴婢明白!”李德全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同样残忍的光芒。
贾似道重新靠回椅背,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李德全无声地倒退着离开,轻轻合上了书房的门。
沉重的寂静重新笼罩。书案上,那枚染血的狼首铜牌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獠牙狰狞,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窗外,一阵狂风卷过庭院,吹得枯枝呜呜作响,如同鬼哭。紧闭的窗棂缝隙里,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被强行塞了进来,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像垂死者最后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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