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我毫不犹豫,上前一步,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稳稳地、郑重地接过了蔡邕那只枯瘦冰冷、托着女儿手背的手!也将那沉甸甸的托付与黄绢,一把握在了掌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我罗业在此!叔父之所托,业…铭记于心!必不负所望!”
感受到我掌心传来的坚定力量与灼热温度,蔡邕眼中那最后一丝紧绷的、如同游丝般的执念,终于缓缓松弛下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如释重负的笑意,艰难地在他灰败干裂的唇角漾开。他不再看我,浑浊的目光温柔地、无限眷恋地凝注在女儿那张凄楚欲绝的脸上。
“拜…拜…” 他嘴唇翕动,气若游丝,却固执地吐出这两个字。目光在我与蔡琰之间,艰难地、充满期盼地来回移动。
蔡琰浑身剧颤!瞬间明白了父亲最后的心愿!在父亲弥留之际,他要亲眼看着女儿终身有靠!他要以这天地为证,残烛为凭,在这冰冷的病榻前,完成最后的托付!巨大的悲痛与茫然瞬间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看向我。
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的明悟,随即化为磐石般的坚定。我握着蔡琰冰凉颤抖的手,毫不迟疑,面向气息奄奄的蔡邕,拉着蔡琰,屈膝跪倒在冰冷的青砖地上!
“一拜天地!”我的声音低沉而肃穆,如同古老的誓言,在这生死交割的静室中回荡。两人对着虚空,深深叩首。
“二拜高堂!” 我拉着蔡琰,转向床榻上那位用尽最后力气睁着眼睛、见证这一切的老人,再次叩首。蔡琰的额头重重触地,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
“夫妻对拜!” 我与蔡琰相对,彼此的目光在昏黄的烛光与泪水中交汇。我眼中是沉甸甸的责任与守护的承诺,她眼中是无尽的悲恸、惶惑,还有一丝绝境中抓住浮木的茫然依从。两人深深对拜。礼成!
没有红烛高照,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宾客满堂。唯有残烛摇曳,药气萦绕,一位弥留老人浑浊而欣慰的目光,作为这场特殊婚礼的唯一见证。
我起身,取过榻边小几上备着的两盏清水(无酒,以水代酒)。一盏递给泪眼婆娑、浑身颤抖的蔡琰,一盏自持。
“合卺!” 我低声道,手臂绕过蔡琰纤细冰凉的手臂。两盏清水微微倾斜,即将交融。
就在清水将触未触的瞬间——蔡琰的目光越过杯盏,落在父亲脸上。
蔡邕唇边那抹释然的笑意,如同水墨般彻底定格、凝固。他深陷的眼窝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灯芯,倏然熄灭。那只被我握着、尚存一丝余温的枯手,彻底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垂落下来。紧攥着的黄绢一角,也随之飘落在冰冷的锦被之上。
“父——亲——!”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悲鸣,如同孤凰泣血,撕裂了别苑死寂的夜空!蔡琰手中的杯盏“当啷”一声摔落在地,清水四溅!她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筋骨,瘫软下去!
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冰冷颤抖的身躯揽入怀中!他紧紧抱着怀中这具瞬间失去所有生机、只剩下无尽悲恸与绝望的躯体,目光沉重地投向床榻。
蔡邕,这位汉末大儒,带着对爱女最后的牵挂与一丝托付得成的释然,溘然长逝。枕边,那张名动天下的焦尾琴,一根孤零零的断弦,在穿窗而入的夜风里,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哀绝的轻颤嗡鸣。
我收紧了臂膀,怀中蔡琰冰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迅速浸湿了我胸前的衣襟。我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冰凉散乱的发顶,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悲伤与无助。我抬起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拂过她颤抖的脊背,动作笨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如同寒夜里唯一不灭的星火,无声地传递着一个讯息:从此刻起,她不再是孤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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