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的气氛冷到了极点。
那杯毒酒仿佛成为一个分水岭,将整场盛宴从表面的歌舞升平,一下子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暗涌之中。
尉迟烨神色肃然,已然调遣禁军封锁殿门,彻查来往人员,御膳房厨子、侍膳宫人、送酒太监全部被拘押,现场一片肃杀。
皇帝面色铁青,已压不住怒火,冷冷扫视百官与后宫妃嫔,一字一顿道:
“若查出有人胆敢在朕寿宴之上下毒,朕要他满门抄斩!”
群臣噤若寒蝉,众妃更是神色各异。
林婉儿目光如水,落在薛若瑶那一张始终冷静的面孔上。
她懂了。
毒酒之局,并非为了太子,也并非为了震慑,而是为了引出——她。
若今日她为保薛若瑶强出头,便等于将她与太子的暗线彻底暴露于众人面前。若她冷眼旁观,任毒酒事件落在薛若瑶身上,那南宫夜便可坐实“婉妃藏毒女于宫中”的罪名。
这是个以毒为饵、借局杀心的局。
南宫夜,是想一箭三雕。
林婉儿垂眸片刻,再抬首时,神色清淡如常,目光缓缓扫过满殿众人,最后落在皇帝面前。
她起身行礼,声音不疾不徐:
“陛下,此毒未入太子唇齿便已被识破。”
“臣妾斗胆揣测,此事极可能并非针对太子,而是有人借太子之名,转嫁嫁祸,另有目的。”
皇帝眉头一皱:“哦?婉妃所言,何意?”
林婉儿不慌不忙:“臣妾斗胆请命,是否可允臣妾查阅宴前酒水分发流程与名单,逐一推理源头。”
她不是在请命,她是在借此权利——介入此案调查。
皇帝凝神数息,最终点头:“准。”
南宫夜眸光微闪,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婉儿:“婉妃素来机巧聪慧,不妨我们拭目以待。”
林婉儿浅笑还礼:“王爷过誉。”
此刻,薛若瑶垂手站立,面色平静如水,仿若局外之人。但她眼底的一丝寒意却没人看到。
尉迟烨走至她身侧,低声道:“他知道你是关键。”
薛若瑶唇角勾起冷笑:“他想逼我死,就要承受我临死前,咬下的整块血肉。”
傍晚,昭华宫内。
林婉儿手执那杯未饮的毒酒,轻轻晃动,酒液中氤氲着蛇舌花特有的血腥香气。
她看向面前跪伏的宫女:“你是今日御膳房送酒的头牌?”
宫女战栗着点头:“是……是奴婢。奴婢只是照例将酒盏依照编号摆入盘中,送往太极殿,并未知情。”
“是哪个编号的酒盏?”林婉儿问。
“……九号。”
林婉儿眼神微冷。
九号,是太子专属的编号。
但根据她与太子定下的暗号,真正为太子备下的酒,应是十号,九号是临时调换用于迷惑旁人。
也就是说,有人早知太子的酒会被调换,并提前将毒下入“伪九号”之中,假借太子之名,实为——置她于死地。
“这不是普通的刺杀。”尉迟烨冷声道,“这是借刀杀人。”
“他既知道九号是伪装,就说明他已经盯上我们内部很久。”
林婉儿静默片刻,忽然看向宫外:“叫人把沈贵妃身边的夏嬷嬷带来。”
尉迟烨微惊:“你怀疑她?”
林婉儿唇角淡淡扬起:“她一向善于送茶,却总能避开御膳之责,今次却主动承酒水一职……太巧。”
入夜,夏嬷嬷被带入昭华宫,面色苍白,脚步踉跄。
林婉儿坐于软榻之上,缓缓开口:“夏嬷嬷,今早你亲手调换过酒壶,是么?”
夏嬷嬷吓得面如死灰,扑通跪地:“婉妃恕罪,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奴婢、奴婢不知是毒酒——”
“奉谁之命?”林婉儿打断她。
夏嬷嬷眼神慌乱:“是……是贵妃娘娘……她说只是要吓唬吓唬太子,不会真下毒,奴婢不敢多问啊……”
林婉儿冷笑:“贵妃娘娘要吓太子,却吓到了昭华宫。”
“你不觉得,这话,很不通?”
尉迟烨抽出佩剑,剑锋直指夏嬷嬷颈侧:“再不说实话,下一剑就割了你舌。”
夏嬷嬷身子一软,哭喊道:“是南宫夜王爷!是他命奴婢将九号酒盏与原酒互换,并许诺事成之后,奴婢可调入御前侍膳!贵妃娘娘不过是被牵连……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
林婉儿起身,缓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望着她:
“你这条命,留着也没用。”
“可你的舌头,我会让你在明日朝堂上,好好讲一遍。”
翌日清晨,金銮殿上。
林婉儿率夏嬷嬷跪于殿中。
皇帝坐于高台,神色威严,百官列于两侧,南宫夜也站于百官之列,嘴角带笑。
林婉儿行礼道:
“启禀陛下,臣妾已查出昨夜毒酒之案,主谋非太子、非臣妾,而是——南宫夜!”
殿中哗然,众臣惊疑不定。
南宫夜眼底微沉,正欲辩解,林婉儿已扬手示意,夏嬷嬷被两名宫女押上:
“夏嬷嬷,你若敢讲半句假话,尉迟将军的剑,可不认人。”
夏嬷嬷浑身颤抖:“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是王爷……命奴婢调换酒壶,设毒陷害太子与婉妃……”
“奴婢只是小小宫婢,根本不敢违抗王命啊……”
殿中死寂。
林婉儿缓缓抬眸,目光冷冽:
“南宫夜王爷,可否为臣妾解释一二?”
南宫夜望着她,目光平静无波,唇角却渐渐扬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他缓缓开口:
“解释?”
“婉妃何必急于翻盘……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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