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四合院在薄薄的秋雾中苏醒。

徐蒙拉开自家的屋门，手里端着个白瓷碗，里面是刚熬好的小米粥，稠得能立住筷子。

徐蒙慢悠悠地坐在自家堂屋，对面就是阎阜贵家，就着咸菜丝，一口粥，一口自家蒸的二合面馒头，吃得颇为惬意。

刚把最后一口粥送进嘴里，徐蒙就听见对面屋门“吱呀”一声响。

徐蒙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对面的阎阜贵，准备去上班。

徐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放下碗筷，起身回屋，不多时，便推着他自行车走了出来。车把上的电镀在晨光里晃眼。

徐蒙故意没立刻骑走，而是停在自家门口，一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食指对着车铃铛的按钮，用力地、一下、两下、三下地按下去！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而响亮的铃声，骤然划破了四合院清晨的宁静，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这声音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了阎阜贵的神经上。

阎阜贵刚迈出院门的脚步猛地一顿，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阎阜贵的日子过得精细，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攒钱买辆自行车是他念叨了好几年的“宏愿”，可那高昂的自行车票价格，每每都让他心疼得直抽抽，硬是下不了决心。

阎阜贵不用回头，光听这铃声的方位和那熟悉的得意劲儿，就知道是谁。

一股酸涩混杂着恼怒直冲脑门。那崭新的自行车，那刺耳的铃声，像是对阎阜贵多年夙愿的嘲讽。

阎阜贵攥紧了手里的书，指节都有些发白。

忍了又忍，阎阜贵终究没回头去看，只是那脚步，明显比刚才沉重了许多，背影也透着股子憋闷。

“显摆！使劲显摆！”

阎阜贵心里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不就是个破自行车吗？不就是个高中年级主任吗？神气什么！等着瞧……”

深吸一口气，阎阜贵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就是张票钱吗？老子……老子这回豁出去了！这自行车，非买不可！不能再让他这么骑在头上拉屎撒尿了！”

徐蒙可没心思琢磨阎阜贵的心理活动。听着那渐行渐远的、带着怨气的脚步声，目的达到，心情舒畅。

徐蒙长腿一迈，利落地跨上自行车，脚下一蹬，车轮转动，轻快地驶出了四合院的大门。

路过阎阜贵，徐蒙眼角余光扫到阎阜贵的背影，他连个最基本的招呼都懒得打，仿佛那只是个不相干的背景板。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快的“沙沙”声，载着他扬长而去。

红星高中的校园比小学大了不少，几排红砖瓦房掩映在还算茂盛的杨树下。

徐蒙把自行车稳稳地停在教师办公室窗外的车棚里，上好锁——这年头，自行车可是实打实的大件儿，马虎不得。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粉笔灰和旧书报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已经坐了几位老师，有的在批改作业，有的在备课。

徐蒙脸上挂着惯常的、带着点距离感的微笑，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徐主任，早啊。”教数学的老师抬了下头，语气平淡。

“嗯，早。”徐蒙点点头。

“徐主任来了。”教物理的张老师也附和了一句，目光很快又落回了教案上。

另一位教历史的老师只是抬眼看了看，算是打过招呼，便继续埋头写东西。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没有下午上班时那种热络的寒暄，没有关于天气或时事的闲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疏离。

徐蒙心里明镜似的，这冷遇，根子就在昨天下午。他对的陈国栋发了不小的火，言辞犀利，没留多少情面。

办公室里的人都听见了。

徐蒙毫不在意。他径直走到自己靠窗的位置坐下，窗明几净，视野开阔。

徐蒙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拿出备课笔记和教材，开始整理今天要上的两节高一物理课的内容。

徐蒙觉得不需要刻意去修复什么关系，年级主任的权威，某种程度上就建立在说一不二上。况且，他确实占着理。

上午十点半刚过，徐蒙的两节物理课就结束了。

学生们还沉浸在力的奇妙世界里。

徐蒙已经收拾好教具，步履轻快地离开了教室。

徐蒙没有再回办公室去面对那些或冷淡或探究的目光，直接走向了教导处。

徐蒙敲门进去时，朱永福正戴着老花镜看一份文件。

“朱主任，”徐蒙语气平和地开口，“我上午的课上完了，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下午再过来。”

朱永福抬起头，透过镜片看了徐蒙一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哦，行。有事就去办吧，年级里的事，你安排好就行。”

朱永福对徐蒙的工作能力是认可的，年轻人有锐气，偶尔有点脾气也正常，只要教学和管理不出大纰漏，这种小事他并不苛责。

“谢谢主任，安排好了，有事李超老师会帮忙照应。”徐蒙简单说明。

“嗯，知道了。去吧。”朱永福摆摆手，又低下头看文件了。

手续简单到近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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