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卷着浑浊的浪涛拍打着堤岸,那股腥甜的土味,与不久前都天煞阵中弥漫的血气,诡异地混合在一起,直冲鼻腔。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方圆数里生机尽绝的枯黄景象,如同烙印,在我脑海中反复灼烧。那不是法术,那是吞噬生命的深渊。
师父站在我身侧,江风吹得他略显凌乱的鬓发贴在脸颊上,遮住了他眼中的疲惫,却遮不住他凝重的神色。那枚来自龙虎山的天师符诏,在他掌心燃尽的最后一缕青烟,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
“清扬,”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显然动用青木长生诀的代价远比他表现出的要大,“我们即刻动身,前往龙虎山。”
我重重点了下头,喉咙发干,说不出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只空着的手上,就在片刻之前,那只手还托着那张写有“速来龙虎,事关国运”的符纸。国运……这两个字,于我而言,比头顶的苍穹还要遥远,比脚下的江水还要虚无。可现在,它们却化作了沉甸甸的枷锁,扣在了我和师父的身上。
我垂下眼帘,看向手中的司南。这件得自白鹿仙子的法器,此刻不再只是冰冷的青铜。指针微微颤动着,不再指向西方洛阳的方向,而是坚定不移地遥指东南。我鬼使神差地催动丹田,将一缕微弱的星枢之力渡入其中。
嗡——
司南在我掌心发出一声轻鸣,指针疯狂地旋转起来,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刹那间,一幅奇异的景象在我眼前展开。不再是现实中的山川河流,而是一片深邃的星空。一条由无数微光星辰铺就的道路,自我的脚下蜿蜒而出,穿透了眼前的迷雾,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那路的终点,似乎有某种宏大而威严的气息在召唤。
“师父,这司南……”我将司南递到他面前,声音因这奇景而有些颤抖。
师父接过司南,入手的一瞬,他也微微一怔。他闭目感受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叹与了然:“星枢既已认主,这司南便不再是凡物。它引动的并非地磁,而是天地气机,是星辰之力在你身上的呼应。清扬,这或许是白鹿仙子为你留下的另一份指引,一条……生路。”
我们没有再走官道。司南星路指引的方向,尽是人迹罕至的崎岖山径。密林、沼泽、断崖,成了我们新的旅伴。白日赶路,夜晚则寻一处隐蔽的山洞或废弃的庙宇歇脚。师父会布下简单的警戒法阵,而我则负责守上半夜。
旅途并不平静。光明教的追杀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那是一个雨夜,我们栖身于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中。雨水顺着屋顶的破洞滴落,在地上积起一滩滩水洼。篝火噼啪作响,映着我和师父沉默的脸。突然,庙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被雨声掩盖的脚步声。
师父的眼睛在火光中蓦然一睁,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立刻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将手按在了背后的剑柄上。
“嘿,青玄子,别躲了。教主有令,你师徒二人的头颅,可是大功一件!”一个阴冷的笑声穿透雨幕,在庙宇中回荡。
话音未落,七八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破窗而入,手中弯刀闪烁着淬毒的绿光,直扑我们而来。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长江渡口那些教徒如出一辙,但更加精悍、致命。
师父长袖一甩,几道青光符箓激射而出,在半空中化作藤蔓,缠向当先的几人。他沉声喝道:“清扬,结阵!”
我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掐诀,丹田内的星种应声而动。《观道遗稿》中那幅星纹防御阵图瞬间在我脑海中清晰起来。我以指为笔,引动星枢之力,在身前的地面上飞速刻画。一道道银色的光痕亮起,交织成一幅繁复而玄奥的图案。
“起!”
随着我一声低喝,一个半透明的、布满星辰纹路的护罩拔地而起,将我和师父笼罩其中。
“铛!铛!铛!”
数柄弯刀几乎同时砍在护罩上,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激起阵阵涟漪,却未能撼动其分毫。
一名领头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星枢之力!果然在你身上!拿下他,教主重重有赏!”
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护罩剧烈地晃动起来,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丹田内的星种急剧地明暗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股熟悉的虚弱感开始蔓延,眼前阵阵发黑。
“清扬,守住心神!”师父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我耳边炸响。
我咬破舌尖,剧痛让我精神一振。我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阵法的维持之中。我能感觉到,师父就在我身后,他的气息沉稳如山,不断有法术从护罩的缝隙中穿出,精准地击中外面的敌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攻击渐渐稀疏。当我几乎要支撑不住,护罩上的星光都已黯淡到几不可见时,庙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剩下的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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