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依旧单调,但船舱内的空气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伤痛,多了点…人间的烟火气。
一份来自国内的加密卫星通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荡开了细微的涟漪。
“破浪号,这里是‘磐石’。物资补给已协调,由‘海鹰-7’高速补给艇于48小时内送达你方当前航路预定坐标。清单如下:O型血浆6单位,高级抗生素、镇痛剂、营养补充剂若干;新鲜果蔬、肉类罐头、维生素片;备用零件;淡水补给。另:转达首长慰问——‘坚持住,后方全力支援,盼勇士平安归来。’完毕。”
“磐石”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沉稳力量。
“收到!感谢‘磐石’!感谢首长!‘破浪号’收到!” 负责通讯的船员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几乎是喊出来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这艘伤痕累累的拖轮。压抑已久的船舱里,第一次响起了低低的、带着疲惫却真实的欢呼和议论声。
“有新鲜菜了!妈的,老子嘴里快淡出鸟了!”
“O型血!林队有救了!”
“还有止痛药!陈队能好受点了…”
“首长还记得咱们…”
罗帅站在通讯台旁,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那份详细的物资清单,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他拿起通话器,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沉甸甸的暖意:“‘磐石’,‘破浪号’全体收到。请转告首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任务…没完。”
他放下通话器,回头看了一眼舱内。陈野依旧躺着,但眼神不再是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而是带着一丝复杂的光,看向那份清单。角落里,林夏床边的隔帘微微晃动,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来自后方的暖流。
接下来的两天,等待变得不再那么煎熬。一种微妙的、近乎“岁月静好”的错觉,在这艘漂泊于末日汪洋中的孤舟上弥漫开来。比起外面那个变异怪物横行、城市沦陷、烽火连天的世界,这狭窄、充满药味和铁锈味的船舱,竟成了唯一的“净土”。
军医脸上的愁容淡了些,他有了充足的药品给林夏换药,给陈野处理伤口。陈野右臂的剧痛在强效镇痛剂的作用下稍有缓解,清创时也不再咬碎钢牙。他甚至能在罗帅的搀扶下,坐起来一小会儿,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墨色海面发呆。
新鲜补给还没到,但船上的压缩饼干和罐头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下咽。罗帅依旧沉默寡言,但他分饼干时,动作似乎轻快了一点点。他甚至翻出了一小罐不知道被谁珍藏的的草莓果酱,在一次晚餐时,用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小坨,抹在自己和陈野的压缩饼干上。
那抹鲜艳的、带着清甜香气的红色,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陈野看着那块涂了果酱的饼干,又看看罗帅。罗帅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吃”。陈野犹豫了一下,拿起饼干,咬了一口。甜腻的草莓味混合着饼干的干涩,在口腔里蔓延开。没有童年囚笼的冰冷,只有一种…简单的、属于当下的、略带奢侈的滋味。他慢慢地咀嚼着,没说话,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毫米。
罗帅看着他吃下去,自己也咬了一口涂着果酱的饼干,嚼得很慢,仿佛在品味这来之不易的甜。
第三天清晨。
海风带着清新的咸味,从未完全关闭的舷窗缝隙钻入。阳光艰难地穿透薄雾,在舱内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飞舞。
陈野正靠坐在床头,左臂挂着点滴,右臂依旧包裹得像木乃伊,但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一些。他百无聊赖地用还能动的左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行军床的铁栏杆,发出单调的“嗒、嗒”声。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又一次飘向林夏的隔帘。
就在这时。
隔帘内,那只搭在床边、缠满绷带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陈野敲击栏杆的手指瞬间僵住!呼吸也停滞了!他死死盯住那只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一秒…两秒…
那只苍白的手指,又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在努力抓住什么。
不是幻觉!
陈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强装的平静!他猛地想坐直身体,却牵动了右臂的伤口,剧痛让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但他顾不上这些,左手死死抓住床沿,身体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隔帘!
“罗…罗队!” 他声音嘶哑地低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在舱门口检查备用零件的罗帅猛地回头,看到陈野那副模样,瞬间明白了什么!他丢下手里的东西,几步冲到隔帘边,动作却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
病床上,林夏长长的睫毛如同脆弱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眉头紧蹙,仿佛在抵抗着巨大的痛苦。氧气面罩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终于,在几次艰难的挣扎后,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睛,缓缓地、极其费力地…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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