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正好…”
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带着弟弟玄夜少年时期的清亮音色,却又浸透了某种非人的、冰冷的回响,如同两块金属在虚空的深渊里摩擦。它直接凿进陈墨白的脑海深处,激起一片刺骨的寒意和翻江倒海的眩晕。
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这诡异的共鸣。视线重新聚焦在纯白空间中央那具透明的培养舱上。舱内,那个酷似自己的少年——陈玄夜,睁开的双眼中,青白与漆黑两种光芒如同活物般纠缠、旋转、搏斗。黑色管线如同扎根在他脊椎与后脑的毒藤,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起伏,贪婪地汲取着什么。
“玄夜!”陈墨白低吼,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撞出空洞的回音。他向前冲了一步,手按在冰冷的舱壁上,试图看清弟弟眼底深处是否还残留一丝属于“人”的痕迹。指尖传来的不是玻璃的触感,而是某种坚韧、带着微弱生命搏动的生物质膜。
在指尖接触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洪流,带着虚噬核心那特有的、扭曲秩序的混乱法则,从培养舱表面骤然爆发!它并非纯粹的攻击,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共鸣,精准地撬动了陈墨白意识深处那段被岁月尘封、被痛苦刻意掩埋的记忆闸门。
纯白的球形空间瞬间崩塌、溶解。冰冷的触感、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泥土与铁锈的气息、震耳欲聋的雷鸣、女人绝望的哭喊…无数混乱的感官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将陈墨白彻底淹没。
他发现自己变小了。
身体缩水,视野变矮,穿着那件湿透了的、印着卡通飞船的蓝色睡衣。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抽打在他脸上、身上,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眼前是陈家老宅那熟悉的、在狂风暴雨中摇曳的后花园。扭曲的树影如同鬼魅狂舞。一道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劈下,瞬间照亮了前方——
一座从未存在于陈家花园里的、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祭坛!
祭坛由某种非金非石的黑色物质垒成,表面流淌着粘稠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光晕。它突兀地矗立在倾盆大雨中,雨水落在其上,竟诡异地蒸发成腥臭的红雾。祭坛中央,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穿着同样的蓝色睡衣,瑟瑟发抖。
是七岁的玄夜!
“玄夜!”幼小的陈墨白失声尖叫,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冰冷的泥水溅了他一脸。恐惧像冰冷的铁爪攥紧了他的心脏。
就在他即将扑到祭坛边缘的刹那,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祭坛之上。
那人身披一袭材质奇异的青袍,袍子在风雨中纹丝不动,仿佛独立于这片天地之外。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种非人的、冰冷的漠然。青袍人的动作快如鬼魅,他伸出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并非抓,而是如同驱赶一只碍事的飞虫般,随意地、却又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推向幼小玄夜的后背!
“不——!”幼年陈墨白目眦欲裂,撕心裂肺的呐喊被淹没在滚滚雷声之中。
他眼睁睁看着弟弟小小的身体失去平衡,像一个被丢弃的破旧玩偶,跌向祭坛中心那最浓郁、最粘稠的血色光晕之中。玄夜在坠落中惊恐地回头,小小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极致的恐惧,他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地锁定了台阶下的哥哥。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喊:“哥哥…救我…”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水泡破裂般的闷响。玄夜小小的身影没入那血色光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粘稠的血光剧烈地翻涌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吞噬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而是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
祭坛上,青袍人缓缓收回手,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袖口在血色光芒的映照下,一个繁复的图案清晰地显露出来——那是三道相互嵌套、缓缓旋转的星璇!与陈墨白珍藏至今、母亲留下的那枚星璇项链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玄夜!!”幼年的陈墨白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将他瞬间击垮,眼前一黑,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
“呃啊——!”
现实中的陈墨白猛地捂住头部,如同遭受了无形的重锤轰击,痛苦地弓起身体,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时律方舟舱壁上。剧痛并非来自物理撞击,而是源于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撕裂的伤口。冰冷的雨水、刺鼻的血腥、弟弟坠入血光前那绝望的眼神、青袍人袖口那刺目的三旋星纹…这一切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比二十年来任何一次噩梦都要真实百倍!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他嘶吼着,额角青筋暴跳,眼中血丝密布。这颠覆性的残酷真相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带走弟弟的,不是意外,不是虚噬,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时律者!用如此残忍的方式!为什么?!
嗡——!
仿佛是对他滔天恨意与悲痛的回应,脚下的纯白空间地面骤然亮起!无数道纤细却凝练的青白色光线从地底射出,并非攻击,而是急速地交织、勾勒。仅仅瞬息之间,一座散发着古老、沉重、绝望气息的石碑拔地而起,矗立在培养舱与陈墨白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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