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床很软，软到杜向龙一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落在云彩上，他会小心地把手指移动到刚好贴在文清身体的位置，防止自己继续下落。这一夜他没有睡踏实，心跳时快时慢，心事时重时轻，他不敢翻身，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生怕吵醒文清。睡前，他们聊了很多，都是很轻松的话题。杜向龙能猜得出来文清想说但是没有说的话，同样他也隐瞒着一些事情。

文清同样很晚才渐渐入睡，她感觉到杜向龙的手贴在她的背部，她没有动，装作自己已经睡着。这张床变得好小，文清躲在一侧，不甘心便翻了个身，把手和腿搭在杜向龙身上，继续装睡。于是这张床更小了，两人都在装睡，杜向龙身上的山蛩还在活跃着，文清感觉痒痒的。长时间不变换姿势让她的关节都乏累，先前没有谈及的话题，一翻身便全部涌进脑海。

清早，杜向龙由于习惯，很早就起床了，用冰箱里的食材简单地做了些吃的。文清起床后还不忘调侃几句，她很少自己做早餐，她没想到杜向龙的厨艺真的不错，直言要每天都吃到他做的饭。说起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文清也是第一次打趣地问他，那些山蛩用不用也一起吃饭。

“还去上班吗？”杜向龙清理完桌面，坐回了椅子上问。

“去吧。”文清喝着没有喝完的牛奶，“昨天那么大的事情，不知道总公司会怎么样。虽说叔叔他......我还是得去。”

“他会处理好这些事吗？”

“我不知道，但为了公司，至少他会尽力。况且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做。”

“可是他会为了你好吗？你也说了他会为了公司。”

“今天的他，和过去的他，不一样了。但细想起来，这转变是在我知道红藤之后，像是连根拔起一样，所有的事情一连串地发生。也许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是隐藏得太好了。”

“如果你不曾接触这些事情，你会怎么样？”

“还是不要做没有意义的幻想了吧。”

杜向龙拉住文清的一只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他脸上的山蛩鼓了又鼓，下了很大决心，“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觉得我不应该瞒着你。”

“什么事？”文清预感到有些不对劲。

“关于你叔叔的。”

“你说吧，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杜恩，其实是被他抓走了，被抓去做了研究。他要研究红藤，山蛩，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说的是真的吗？”

“杜恩亲口说的，他被囚禁了两年，又装死被埋在地下两年。”

文清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她竟不知道叔叔做了这么多坏事，她一直都不想看到的就是曾经在生活中十分照顾她的人，现在却是大相径庭的样子。不管受害者是认识的人还是陌生人，为了研究竟用人来做实验，这是有悖人伦的。幸而杜恩活了下来，若是没有，他当真是个杀人凶手。这些关于文占越的事情，无论是从职业，生活，还是亲人，都给文清再添一份憎恶。

“我本不想说的，我也不想让你为难，让你伤心，可是我藏不住秘密，我想你应该有知情权。”杜向龙为自己解释道，但他还是隐瞒了何薇的事情，一个人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吧。

“没关系，你不说的话，我早晚也会知道。”文清心里其实是不想知道这么多的，至少不是现在，这也告诉她，在文占越面前不能再退让，尽管她真的想不出来该怎么去做，但也装不出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等到文清要去公司时，杜向龙才想起来他带来的背包，他捡起来，拉开拉链，一边讲是如何发现它们的，一边向她展示里面的纸张和试剂。文清惊讶地翻看着纸张的内容，仅仅是略读就发现了很多他们未曾深究的要点，而那瓶试剂，在看了无数种红色的试剂的基础上，她也察觉到这个红色与他们研制的有极其细微的差异，粘稠度也不一样，在土壤中存放了这么些年，竟然没有任何沉淀或是絮状物。

“这些都是真的吗？都是你的先辈留下的？”

“是的，应该是真的，这些东西在我手里也发挥不了作用，我想还是给你最好。”

“也许它们真的能帮上大忙，但我也需要时间去仔细研究一下。”

“放手去做吧，但也小心些，别受伤了。”

“嗯。那我去公司了，真不知道今天要面对什么。”

文清做出一个笑容，转身打开了家门，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靠近了一些。杜向龙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两人只是直直地看着对方，之后都有些尴尬地笑了。

“不愿意回家的话，在我这多待几天吧。”

“好，谢谢你。”

文清走后，杜向龙在客厅阳台的薄纱窗帘后坐了很久，太阳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照到他身上，他尽可能地遮盖住了身子，但仍旧很温暖，甚至出了好些汗。他送给文清的蔷薇花正开在阳光下，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果然温暖会让人想起高兴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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