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红雾越来越浓,由于密度的关系,屋子顶部是唯一适合呼吸的地方。缠在杜燃身上的蛛丝已经蔓延到他的嘴角,随着第一缕细丝轻挠他的嘴唇,令他不自觉张开一点缝隙,其余的蛛丝便疯狂地向内涌入他的嘴中,向上继续侵占着鼻孔,直至双眼。
“不要好奇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被绑在这里的是你,为什么失控的是你,为什么你一无所知却要遭受这些,”织婆的声音在杜燃的脑海中传来,部分蛛丝已经穿透他的皮肉,连接上他的神经,“因为这命运让我和你们杜家交织在一起,而你们生来便注定经历如此苦痛。”
红雾的重度侵蚀让杜燃异常兴奋,在织婆看来这是一个例外,正常人会失去完好的身体,失去生命,体内生有红雾的人,如杜涌,已经昏迷,而杜燃这个例外倒是可以作为绝佳的造血工具。
蛛丝攀上杜燃的上下眼睑,把住他的眼皮,无法闭合。杜燃上下转动着眼球,红雾如在厨房中切开的辣椒一样让他的双眼流泪,他可以瞥见自己身上粘黏的蛛丝,厚到由近乎透明变成了紫白色。他身上的每一条血管都在蛛丝的压迫下极力反抗着--不断快速搏动,涨得他的视野也跟着跳动起来。透过淡红的泪水,他看到织婆的人形身体左右摇摆着,她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数根粗针,扎在七窍边缘。
蛛丝逐渐覆盖住杜燃的双眼,就在他感觉蛛丝一根根地刺入眼中,快要失明时,他看到了一片光。无穷无尽的黑暗在他的眼前,在他的头顶,在他的周围,比黑夜要浓,比宇宙要重,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比轻盈,身上已经没有半点蛛丝,甚至身上没有半只山蛩,只有他想象中的那个完美的样子。无尽的黑暗迫使他低下头来,地面上是一片水,还没有没过鞋底,倒着自己的影,反着不知何处的光,光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波动,只是这倒影仍然有着山蛩纹路。
前方的黑暗逐渐浮出一个女子的身影,素蓝的旗袍,双手相交垂在身前,盘着头发,暗黄的脸上略带皱纹,眼神中看得出一份和蔼,微笑着走来,拖出一串涟漪。
“你是......”杜燃没有见过眼前的女人,但他看到她脚下的水面上是一只铁黑色的蜘蛛在荡漾,“织婆?”
“能以这张脸见面,我更喜欢被叫晓丽。”织婆说道,似乎换了一张脸,整个人都变了。这是她最初的样子,于晓丽的样子,她一直在记忆里不断描摹自己的模样,以防这张脸被遗忘。
“这里......”杜燃想知道自己是已经死了吗。
“这里是你的意识世界,也就是你的脑海之中。”于晓丽停住,距离杜燃一个人影的距离。
“脑海......海有这么浅吗?”杜燃踏踏脚下的水。
“上面的才是海。”于晓丽说。
杜燃再次望了望头顶的黑暗,“我,死了没有?”
“没有,”于晓丽的微笑一成不变,因为她只描摹了这一个表情,“我需要你的身体,做我生血的器具。”
“......”
于晓丽在杜燃的意识中读出了他的想法,抢先说,“放心,你的家人也都不会死,他们或许也有用途,还有你家的土地,该归我了。”
“不,不行。”杜燃脑海里没有闪过一点理由,只是说着不行。他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他将要失去自己的灵魂吗?将会失去土地,失去生存的权利吗?他惧怕自己受到伤害,惧怕自己不再有自主的意识,惧怕父亲和兄弟将要对他的指责和失望。突然,整个意识世界开始动摇,水面中的杜燃已经将山蛩释放出来,逐渐疯狂地扭动,黑暗的脑海逐渐被染红,各种回忆和想象的片段交替呈现在球幕一样的脑海中。
“每次都是这样吧......”于晓丽想,杜燃每次对山蛩失控,脑海中都会这样。从快速交替变幻的片段中,于晓丽捕捉到了他的母亲的画面,金蝶柔,是个好名字,长相也如蝴蝶般可人。于晓丽强制让杜燃的意识停留在一片蓝天树荫下,不知哪来的阳光刚刚好地温暖--这种感觉杜燃也记得,水面上倒映着同样富有层次的树荫和无尽的天空。于晓丽将自己的模样隐去,取而代之的是金蝶柔的模样,但细微之处还稍有些模糊,因为杜燃的记忆中她也已经开始模糊。
“妈妈......”杜燃逐渐平静下来,意识世界也稳定在那树荫下。
“你的白白的皮肤是什么感觉的呀?”那段记忆中的杜燃问道,声音就从他所在的位置传出,但他没有张嘴。
“和你一样的,舒适,”金蝶柔的声音同样从她的位置传出,但她的唇有在动,“不信你细心感受一下。”
原本的记忆中,杜燃的手掌轻轻地贴在金蝶柔的脸上,五指有节奏地轻按着,另一只手还摸着自己的脸以及上面的山蛩纹。杜燃闭起眼睛,但怎么也记不起来那种感觉,大概和自己的皮肤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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