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世代代这个词说得有些随便，他们根本不知道之前有几代人，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还有人。

杜向龙撇了下嘴，他知道杜南风又要开始吵了，“我只不过是想给我们一个安稳的生活。”

的确，自从杜恩失踪，杜南风再也没有管过家里的事情，一心扑在找人上面，农作和生活的重担向杜涌一个人倾斜，第一年家里的麦田几乎是荒废的状态。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杜向龙才接过这个重担，替父亲和杜南风操持家事，直到杜涌放弃寻找杜恩，与他一同撑起这个家。谈不上安稳，但杜向龙只是想让这里和以前一样，自给自足，不需要外出奔波，不需要与外界有太多交集，不需要让自己的身体和心灵置于威胁之中。

“可是我们失去了母亲，杜恩也不见了，这个家一碰就散，还算安稳吗？是回不去以前的生活的。”杜南风至少还认为以前的生活是安稳的。

“但至少可以维持......”

“表面上的安稳......这药膏怎么越来越烫？”杜南风刚想接着说，便被血管里的灼烧感打断了，之前的清凉已逐渐消退。

“应该是在发挥作用了，我也没用过，这回你也能体会到杜燃的痛苦了。”

杜向龙吹着胳膊上的血管，身上的山蛩也都钻了出来想要缓解一下灼烧感。

“早些休息，记住不要用凉水去冲。”杜向龙说完便把门关上，离开了。

杜南风把衣服脱去，接着又把裤子脱去，铺在地上的床单被他拽到角落里，他整个身体趴在土地上，所有的山蛩也都就近向土中钻去，把体内的炎热转移到土壤之中。杜南风仰着头大喘着气，但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耳鸣消退了，受伤的软组织正在消肿，骨折的肋骨似乎开始愈合，很痒，好像有千万只虫子在骨头里爬着。灼烧感仍然持续着，但他已经适应了。

“哥......”杜南风又听到了杜恩的声音，他知道这是一种幻觉，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他不知道声音传来的具体方向，只知道它来自深远的地下，像一棵新生的菜苗被折断的清脆的声音。

“能听到吗？”那个幻觉再次说话，它总是这样开头。

“能。”杜南风在脑海里接着，他不愿张开嘴和那幻觉对话，他怕父亲再认为他的精神也不正常。

他开始在脑海里幻想杜恩的样子，在一片黑暗中，他向前走着，看到了在一束光下的杜恩，那束光似乎是一道屏障，模糊了杜恩的神情和动作。

“不要怪自己了。”他的幻觉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会找到你的。”在他心里，他怪着每一个放弃了杜恩的人。

“我真的就在这里！”杜恩的声音说。

“我知道，你在这里。”杜南风伸手想要触碰杜恩，却被那光烫了一下，接下来全身的灼烧感让眼前再次变成一片黑暗，意识断线。

“我不确定，但就是这......”声音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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