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爸爸把笔记本合拢,略略沉思,很笃定地说:“是,但不全是。更多的是想让咱们离开学校,甚至离开教育线。”
“我也这么觉得。那孩子表面不显波澜,但心思细腻的很。那天咱们说起楼下老李,我就看她有点走神,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
今天说这个,肯定是她琢磨了这几天琢磨出来的。老秦,你说她是不是怕咱们也被下放,或者,被划成右派?”
“很大的可能是。”
“这孩子,真是谁的心都操!”秦妈妈叹一声,接着说:“你怎么想?要不要考虑考虑孩子的建议?”
“你呢?”
“我想考虑。”秦妈妈直言,“我也舍不得学生,舍不得做了一半的工作,但孩子说得对,无生不可以谈其他。
从前年到去年再到现在,咱们身边的朋友下去多少了?
楼下老李还好,他本就是研究植物的,去研究马铃薯,没问题。
化工系的老高呢?他可是牛津大学出来的,研究的是高级燃料,竟然去了造纸厂,简直……”
秦爸爸摘掉眼镜叹气,停顿一会儿说:“现在各处都在搞跃进,争着上项目,咱们可以借这个契机,把课题报上去,然后主动申请下放。
这个事情做好了,往大了说,能提高农民收益丰富百姓餐桌。
往小了说,咱们可以接着做专业内的工作,良种鸡鸭的育种工作是个长期工程,咱们把基地建立起来,将来,如果咱们的学生有谁有困难,也能有个去处。”
“这么说,你同意?”秦妈妈的眼睛亮起。凌晨两点了,一点困意没有。
“同意!明天就打报告写申请!咱们不是有个同乡在农业部吗?再给他写封信。”
“瞧你激动的,还明天写,明天过年!”
秦爸爸拿过手表给她看,“凌晨两点了,今天过年。”
“哦,哈哈,秦教授,新年好啊!”秦妈妈笑起来。
“段教授新年好。”秦爸爸也笑。
关灯躺下须臾,仍旧睡不着,轻声说:“老秦,小鱼说要叫咱们爸妈。”
秦爸爸抓过她的手轻轻拍,“对,咱们不光有儿子,还有女儿女婿。睡吧,六点起床,带他们出去给同事朋友拜年。”
*
另一个房间,秦立桓和韩蜀也没睡。
确切地说,是秦立桓拦住韩蜀,不让他睡。站韩蜀床前,居高临下地问:
“菁菁是怕爸妈被下放,然后又让他们主动申请下放,是这意思吧?这不矛盾吗?一说下放,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到咱们家怎么反过来了呢?臭丫头到底怎么想的?韩蜀,韩蜀你别睡!”掀他的被子。
韩蜀把被子扯过来,裹身上,翻身向里,“你刚不是问过她了?”
实是,刚刚,秦立桓已经拉住洗脸洗脚的菁莪,盘问了一番,但什么也没问出来。
秦立桓磨牙,踢掉拖鞋,抬腿上了韩蜀的床,“臭丫头说困了,说谁耽误她睡觉,谁就是盼着她长皱纹,是居心不良。”
“你耽误我睡觉,也是居心不良。下去,牙没洗,脚没刷。”
“不下。今天过年,我要和你共度良宵。不是,你才洗牙刷脚!”秦立桓笑半声,到他背上给了一拳,
“大老爷们儿,又不怕长皱纹。哦,不!应该说,对你来说长不长皱纹,区别不大。”
“秦立桓——”韩蜀咬牙威胁。
秦立桓才不怕威胁,拽住他胳膊往上拉,“赶紧的,起来和我一起分析分析,要不然我睡不着,我睡不着你也休想睡着,小心我拿鞭炮在你床头放。”
韩蜀被气笑,掀被子坐起,说:“秦立桓,耍赖皮威胁人方面,你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秦立桓大声笑,“那当然!不过也不尽然。外甥肖舅,将来你家儿子肯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韩蜀:“……”
作势就要再躺回去。
“哈哈……好,不闹了,你快说,今天这事儿,菁菁是不是提前和你沟通过。”
“没有。”
“没有?没有你为什么不吃惊?不光不吃惊,你还去外头望风。”
“我俩心有灵犀。”
秦立桓瞪他一眼,“说正经的。”
“正经的?行!先讨论一下你的问题。”韩蜀一指书桌的抽屉说。
抽屉里有秦立桓写给白翎的信,撕了写,写了撕,三天了,修来改去,比论文都难产,到现在还没寄出去。
既然睡觉无望,那就干脆趁此机会好好聊聊。
“偷看我写信?”秦立桓拿脚踢他。
“谁稀罕看?”韩蜀瞥他一眼轻哼,“一封信吭哧吭哧写了三天,稿纸都被你浪费了一沓,小学生写作文都比你溜。
不过就是要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已,就这么难以措辞?
既然想断,那就明明白白写清楚,为什么还犹犹豫豫、拖泥带水?别告诉我你还打算若即若离,藕断丝连。”
这人就得狠劲刺激,他才能下狠心。
秦立桓没防备话题转到这儿,有些不自在,往后坐了坐靠住墙,强自回嘴说:“你懂什么?你以为谁都像你,拒绝起人来,从来不顾忌别人的颜面。
我没有犹豫,更没打算若即若离、藕断丝连。只是想尽量把话说得恰当一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什么叫恰当?”
“你说什么叫恰当?当然是合适、妥当,才叫恰当。
不过火,也不隐晦,既能让她明白我的意思,冷静和平接受分手,又不至于让她因为觉得颜面扫地,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白翎那个人你了解,被父母宠,被朋友捧,骄傲惯了。我担心话说得太激烈,会害她想不开。
再一个,虽然现在我和她观念不合,甚至她做的一些事,令我不开心,很反感。
但我们俩毕竟处过那么长时间,又有她父亲与我爸妈的关系在中间,我总不至于把先前的一切全盘否定。就希望能好合好散,谁也不妨碍谁。”
“你太理想化了。”韩蜀说,“白翎那人可算不上理性,这事只要你提出来,无论用激烈的语言还是用委婉的语言,对她来说都是同一个意思。
既然都是同一个意思,你何不直白一点跟她讲清楚?长痛不如短痛,这话对自己适用,对别人也适用。”
“她那么骄傲一人,若是因此干了傻事呢?”
“她骄傲,难道你不骄傲?因为她骄傲,别人就该迁就她的骄傲,就该保护她的骄傲?凭什么?谁规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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