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温差仪的手微微发紧,金属探头刚刺入柜门缝隙半厘米,冰晶碎裂的脆响突然拔高了一个调门,像是有人在柜内用玻璃渣刮擦金属板。
那声音清冷而尖锐,仿佛从极寒深处传来,让我的耳膜泛起一阵刺痛。
仪器屏幕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原本稳定在-18℃的温度,竟以每秒0.5℃的速度向下坠,很快跌破-20℃、-25℃,直到触及-30℃时才勉强稳住。
仪表盘上跳动的红光映在我护目镜的边缘,反射出不安的轮廓。
“不对。”我低咒一声,呼吸在护目镜上凝成白雾,视线模糊了一瞬。
湿冷的空气钻进鼻腔,带着一股金属与冷冻剂混合的气味,令人不适。
标准器官保存液的结晶点是-19℃,这温度下的冰晶该是絮状的,可刚才那爆裂声……我猛地抽回探头,借着手电筒的冷光凑近观察——探头尖端粘着几星透明晶体,在光束下折射出菱形棱角。
它们像微缩的水晶碎片,锋利且规则,隐隐泛着蓝光。
“立方体结构。”我捏着探头的指尖发颤,三年前在省厅痕检实验室看过的资料突然窜进脑海,“只有在-196℃的液氮环境里急速冻结,才会形成这种规则立方体结晶。”
可器官保存的标准温度是-18℃,谁会用液氮……
“沈墨!”林疏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少见的急促。
我转头时,正看见她手里的角膜模拟器蓝光扫过解剖台上的供体眼球。
她的睫毛在蓝光里投下细碎阴影,嘴唇抿成一条线:“虹膜有收缩反应。”她扯下手套,指尖轻轻撑开死者的眼睑,皮肤触感冰冷,像是触摸一块尚未完全凝固的果冻,“正常死亡后半小时,虹膜括约肌就会失去张力。”
但这个……”她用模拟器的光斑晃了晃瞳孔,原本散大的黑瞳竟微微收缩了两毫米,像是感应到了某种遥远的记忆,“术前被强光刺激过。”
我喉咙发紧。那种光线刺眼又冰冷,仿佛能穿透皮肤直抵神经末梢。
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那束光刺进眼睛时,这双眼睛的主人很可能还活着。
“还有这个。”林疏桐的手术刀划开尸体腹部的缝合线,暗红色的肠系膜翻出来时,我看见上面凝着层薄霜,像是清晨草叶上的露水结成了冰花。
“蓝箱冷冻舱的低温回流现象。”她的声音轻得像在说梦话,手指抚过那些霜花,指尖泛起一丝苍白,“我在德国参加器官移植研讨会时见过,那种价值千万的运输舱启动时,舱门附近会有0.3秒的温度骤降,在接触物上留下这种霜花。”
楼道里的脚步声近了,老陈接应的支援应该到了。
我低头时,瞥见周明远还瘫在地上,白大褂前襟的血迹已经凝结成暗褐色。
他的肩膀还在抖,可哭声却突然断了——像被人掐住了喉咙的鸭子。
我蹲下身,分样筛从口袋里滑出来,金属网面擦过他的白大褂内衬,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是风吹过枯叶。
纤维摩擦的声音让他猛地抬头,瞳孔里映着我手里的筛子。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破音,嘶哑中透着惊惧。
“找答案。”我捏起一缕粘在内衬上的白色纤维,对着灯光看。
它在光线下泛着幽蓝,不是刚才冷藏柜里的立方体,而是细长的六棱柱。
“常温运输舱的冷凝液结晶。”我把筛网举到他面前,声音冷静如冰,“你说林夏的心脏还在跳时,其实它已经被放进过运输舱了吧?从太平间到手术室的那条地下轨道,温度控制在4℃左右,冷凝液在这种环境下会析出六棱柱结晶。”
周明远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甚至听见了皮肤裂开的轻响,像是一根针扎进了肉里。
“叮——”
陈护士的手机震动声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她的手猛地缩向口袋,却被林疏桐截住。
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上面跳动的倒计时:01:23:45。
备注是“双生体02号移植”。
“高考结束前必须完成。”林疏桐念出屏幕上的备注,转头看向我时,眼底燃着我从未见过的火,“他们选高考季,不只是因为学生集中……”
“够了!”陈护士突然尖叫,声音里混着电流般的杂音。
她甩脱林疏桐的手,袖口擦过我胸前的静电吸附板——那是我用来收集微尘的工具。
吸附板突然发出轻响,几星银色碎屑粘在胶面上。
我凑近看,碎屑在放大镜下呈现出细密的划痕。
那种金属的冷冽气息让我想起了三年前证物室里林母法医证外壳上刮下来的痕迹。
“纳米级金属。”我想起那段记忆,“和林阿姨法医证上的刮痕成分完全一致。”
陈护士的脸瞬间煞白。
楼道里传来老陈喊我名字的声音,我应了一声,转身要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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