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机械地左右摆动，却怎么也赶不走七月眼中的水雾。她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雨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你看清楚了？确定是他？"

程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七月恍惚地转过头，发现他的侧脸在仪表盘微光下显得格外冷硬，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我看到了索菲亚的记忆。"七月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那张脸...我死都不会认错。"

方向盘在程远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突然猛打方向，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一个急刹停在路边。七月被惯性甩向前方，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座椅。

"你干什么？"七月皱眉看向他。

程远没有回答。他解开安全带转身面向七月，伸手打开了车顶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七月下意识眯起眼，等她适应光线时，发现程远正用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眼神盯着她。

"七月，你父亲已经死了。"他一字一顿地说，"三年前那场爆炸，我们亲眼看见他被压在废墟下。"

雨水顺着七月的发梢滴落，在真皮座椅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她想起那个暴雨夜，想起冲天的火光，想起程远死死抱住她不让她冲进火场的力道。记忆中的画面如此清晰，可索菲亚传来的影像也同样真实。

"也许...也许他逃出来了。"七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也许那具尸体......。"

"DNA比对是我亲自做的。"程远打断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我翻遍了每一块砖石，直到找到那个怀表。"

七月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怀表，里面嵌着母亲的照片。

"可是索菲亚看到的......。"

"七月，"程远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精神连接让你的大脑分不清现实和记忆，莫里斯就是利用这点......。"

"那你告诉我！"七月突然提高音量，"为什么安全屋会暴露？除了你和我，还有谁知道那个位置？"

程远的手慢慢松开。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莫里斯。"他最终说道，"我告诉过莫里斯。"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七月感到一阵眩晕，她想起手术前莫里斯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想起他说"你父亲当年也站在这里"。当时她以为那只是挑衅，现在想来......。

"掉头。"七月突然说。

"什么？"

"我说掉头！"七月一把抓住方向盘，"回研究所，现在！"

程远的手覆上她的，触感冰凉。"七月，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七月松开手，声音出奇地平静，"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如果父亲真的还活着，莫里斯一定知道他在哪。"

车子重新发动时，七月靠在车窗上，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认星座，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时的她天真地问："那妈妈现在是不是最亮的那颗？"父亲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现在想来，也许父亲早就知道，死亡从来不是终点。

研究所的大门近在眼前时，七月突然按住程远的手。"停车，就停在这里。"

程远踩下刹车，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太安静了。"七月盯着漆黑的研究所大楼，"我们走的时候明明亮着灯。"

程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整栋建筑确实笼罩在诡异的黑暗中，只有顶楼的一个房间亮着微弱的红光，像是一只窥视的眼睛。

"你在车里等着。"程远解开安全带，"我先去看看。"

七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起。"

他们的手指在黑暗中短暂相触，又同时松开。程远最终点了点头，从手套箱里取出一把手枪塞进后腰。七月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意识到这三年里，程远到底有多少事没告诉她。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七月踩着积水跟在他身后，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手术的后遗症让她的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有几次她差点被地上的水管绊倒，幸好程远及时回头扶住她。

研究所的正门虚掩着，程远用脚尖轻轻顶开，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黑暗中有股淡淡的铁锈味，七月下意识捂住口鼻，却在抬手时摸到脸上未干的泪痕。

"莫里斯？"程远压低声音喊道。

回应他的只有走廊尽头的回声。应急灯的绿光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七月突然注意到地板上有几道拖拽的痕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程远显然也看到了。他示意七月待在原地，自己顺着痕迹往前走去。七月看着他逐渐被黑暗吞噬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程远！"她小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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