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窗帘被夏风吹起,像一片飘摇的帆。七月拆开肩膀上的绷带,伤口已经结了一层粉色的痂。镜子里的女人瘦了一圈,锁骨更加突出,但眼睛却比几个月前明亮许多。
"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程远拄着拐杖走进洗手间,手里拿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星辰和马可去办手续了。"
七月接过茶杯,指尖相触的瞬间,程远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这半个月来,他总是这样——每当他们独处,那个在法庭上侃侃而谈的科学家就会变成手足无措的少年。
"凯斯勒的案子......"
"终身监禁。"程远靠在门框上,右腿的石膏已经换成轻型护具,"他的跨国网络被连根拔起,多亏了安娜的胶卷。"
七月轻轻吹散茶面的花瓣。星辰的母亲——那个叫安娜的女子,用生命保护了证据。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南极光研究》,扉页上的题字突然有了新的含义:"致A,愿你的光芒永不熄灭。"
"丽莎回南极了。"程远突然说,"她申请接替我的极光观测项目。"
七月从镜子里看他:"你呢?有什么计划?"
程远的目光落在她肩上的伤疤上:"我想......也许......"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叹息,"星辰希望我们搬回波特兰。"
走廊上传来星辰清脆的笑声和马可蹩脚的中文。七月放下茶杯,突然转身面对程远:"十五年前你替我父亲保护星辰,现在该轮到我保护你们了。"
程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意思?"
"意思是,"七月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欢迎回家。"
阁楼书店的灰尘在阳光下跳舞。星辰兴奋地跑上跑下,在每个角落都发现新大陆:"程叔叔!这里有暗格!七月阿姨!这些书是你爸爸的吗?"
马可帮忙搬着箱子,吹了声口哨:"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1977年天文台初吻'照片?"他指着墙上泛黄的相框——年轻的程远和七月站在望远镜旁,背景是狮子座流星雨。
"马可!"星辰红着脸抢下照片,"别乱动私人东西!"
七月笑着看他们打闹。程远站在书架前,手指抚过那些父亲留下的科学着作,最后停在一本《南极鸟类图鉴》上。他抽出书,里面夹着张便签:"给程远:星辰就拜托你了。——L"
"他一直知道我会找到她。"程远的声音有些哽咽,"就像知道你会原谅我。"
七月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微微佝偻的背上。这个姿势让她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不愿放手。十五年的分离,两颗星星终于回到了同一片夜空。
门铃突然响起。星辰跑去开门,惊讶地叫出声:"艾玛阿姨?你怎么......"
《自然》杂志的编辑站在门口,身旁是个戴渔夫帽的瘦高男人。艾玛的右手还缠着绷带,但精神很好:"这位是BBC纪录片导演,他想拍凯斯勒案的专题,重点是你们三人的故事。"
导演摘下帽子,露出友善的微笑:"尤其是安娜·K和林教授的南极爱情,还有程博士这十五年的秘密守护。"
星辰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她后退几步,撞翻了茶几上的拼图盒——那个他们费尽心思才完成的1999年天文台合影再次散落一地。
"不......"少女的声音颤抖着,"妈妈的死不是爱情故事,是悲剧!"
客厅陷入尴尬的沉默。导演识相地告辞,说明天再来详谈。艾玛歉意地拍拍七月的肩,也跟着离开了。
星辰跪在地上捡拼图碎片,眼泪一滴滴砸在照片上程远微笑的脸上。七月蹲下身想帮忙,却被少女躲开:"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只要结局圆满,过程的痛苦就可以被美化?"
程远艰难地单膝跪地:"星辰......"
"十五年!"少女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你明明可以早点告诉我真相,明明可以让我早点认识七月阿姨,明明......"她的声音哽住了,"明明我们本可以不用失去那么多......"
七月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是啊,如果程远早点坦白,如果父亲没有遇害,如果安娜还活着......但命运从不给人"如果"的机会。
"你说得对。"七月握住星辰颤抖的手,"有些伤痕无法愈合,有些失去无法弥补。但正是这些破碎,让我们成为现在的自己——坚强,勇敢,懂得珍惜。"
星辰扑进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程远笨拙地环抱住她们俩,拐杖倒在地上发出闷响。阁楼的老地板吱呀作响,仿佛在记录这个不完美却真实的拥抱。
夜深人静时,七月发现程远独自坐在阳台上,手里拿着父亲那本《南极光研究》。她悄悄走近,看到他在看扉页的题字。
"我一直在想,"程远的声音轻得像夜风,"如果那天我陪林教授一起去实验室,是不是就能阻止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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