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缭绕的祠堂内,何辑背脊挺直,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背后五十道鞭痕狰狞外翻,鲜血顺着脊骨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洇开暗红。
九位长老端坐高堂,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手中茶盏偶尔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家主何非斜倚主座,指尖摩挲着象征权利的青玉扳指,唇角噙着冷笑:“大哥,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值得吗?”
何辑抬眸,猩红的眸子扫过众人,“值得。”
大长老何谦抚着胡须道:“胡闹!简直胡闹!”
他倏尔语重心长道:“慧景啊!当初你任家主时百般不愿,身为家主肆意妄为,挑衅皇权,是你苦苦求我罢黜你家主之位的。我看着你长大,依你之言,还你自由,你如今为何还来纠缠?”
三长老也叹息道:“你护送北魏公主不利,能逃过一死已是天恩浩荡。听说你带罪之身同刘楚玉强闯宫禁……你既寻得你想要的,又何苦再回何家,凭白让何家趟这浑水。”
“何家不能再被你连累!”五长老拍案而起。
何非把玩着印玺,幽幽道:“诸位长老明鉴,大哥心里只有刘楚玉,哪还记得家族兴衰?”
他忽然倾身,声音如毒蛇吐信,“不如……废了他这嫡长子之位?自此他与何家毫无干系。”
祠堂内一片肃穆。
九位长老皆低头沉思。
他们辅佐何家三代家主,何辑在他们的照拂下成长,这些年虽行为不羁,然为人处世深得老家主真传,并未使何家陷入困局。
即便他非家主,他也是何家大房嫡传血脉,自然不可轻易废黜。
何辑见他们沉默不语,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缓缓扯开染血的前襟——
狰狞的箭伤贯穿左胸,雪白皮肤上依稀可见的疤痕。
那是大明二年青州战乱,他为救何家粮道中的死士,遭北魏铁骑射穿肺叶所致。
“五爷,您可还记得?”
他转而凝视七长老,“大明三年大雪,是谁冒死为您开辟生路?”
最后目光落于须发皆白的大长老何谦,“您孙女遭劫,是谁血洗匪寨将人救回?”
每问一句,他便向前跪行一步,鲜血在青砖上拖出触目惊心的红。
他昔日年少成名,乃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若非被先帝相中,选为驸马都尉,他或许会有更辉煌的前程。
然而这一切,皆是因他身为何家家主之责。
可他们舍弃他时,竟无丝毫犹豫。
何非忽地摔碎茶盏:“够了!你如今是戴罪之身!谈这些有何用?”
“罪?”何辑蓦然跃起,染血的手径直按入碎瓷片!
“我何罪之有?莫非因我娶了阿玉?亦或阿玉失事?”他言及此,眉眼含笑,然语气中却尽是讥讽。
“你,逆子,与你那不孝之父一般无二。”
“我们相同,可我父也是良善之人,对何家更是问心无愧。”
“今日,这何家主位,我势在必得。”
战场之上,乾坤逆转!
何辑手中重剑遥指敌阵,一声雷霆怒喝炸响:
“伤殿下者——杀无赦!”
令下,万骑奔腾!
他麾下那黑压压的铁骑洪流,挟着碾碎一切的滔天威势,轰然撞入叛军阵线!
刹那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叛军看似严密的阵型如同脆弱的堤坝,在钢铁怒潮的冲击下土崩瓦解!
刘楚玉拄着染血的长剑,目光穿透弥漫的血雾与烟尘,紧紧锁定了那个一马当先、在敌阵中掀起腥风血雨的身影。
那个记忆中总是带着温和笑意、举止儒雅的何辑……此刻却化身浴血修罗,所过之处,叛军如麦浪般倒伏。
看着他以摧枯拉朽之势杀至眼前,刘楚玉沾满血污的脸上,倏然绽开一抹复杂至极的笑——
是劫后余生的释然,更是绝境中窥见光明的炽热!
恰在此时!
一轮磅礴的旭日终于挣脱地平线的束缚,万丈金光如同撕裂阴霾的利剑,瞬间刺破战场上的血腥与黑暗,煌煌然普照大地!
在这破晓的、充满生机的光芒中,刘楚玉猛地拔起深深插入地面的长剑,染血的战袍在晨风中猎猎狂舞,脊梁挺得笔直如标枪!
她将手中长剑直指溃乱的敌群,清冽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如同凤凰涅盘的清唳,响彻整个喧嚣的战场:
“众将士——”
“随本宫——诛尽叛逆!”
何辑的五万铁骑如天罚之剑,将邓琬的叛军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残兵败退的烟尘中,他策马飞驰而来,剑锋染血,玄甲浴阳,在刘楚玉模糊的泪眼里划出一道耀眼的光。
“阿玉——”
最后一个偷袭者轰然倒地。
何辑翻身下马时铠甲铿锵,却在她踉跄半步的瞬间稳稳揽住她的肩头。
滚烫的日光透过他染血的指缝,她睫毛上悬着的泪珠混着汗,坠在他手背,灼得他心脏生疼。
“慧景。” 她轻声呢喃,声音里浸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似乎这一声呼唤,就能驱散所有的恐惧与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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