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那团火凑得更近,火焰烧得更旺了,几乎是在示威,看起来你要是打开盖子,它就要张牙舞爪地扑出来。
他伸手抵住了你的动作:“它很脏,你最好把它扔了。”
这盏火焰气得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火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它带来了光明,和随之而至的安全感,你当然不会听这个陌生人的话,无视了他对灯的不满:“我可以带你找出口,但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绝不和暗夜同行,”他完全不领情,“我已经是弃子,死在这里也无妨。”
说完这句话,他就席地坐了下来。
你默默看着他,像看着雪花落进淤泥,他狼狈不堪,像一块将要融化的冰雕,你如果不再说话,这人大概也不会说话了。
但一个人往前走也可能有危险,你需要一个原住民给你科普下世界观,傲慢某方面来讲也是好事,他一视同仁,便也没有恶意,恶意的起点是被看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叹口气把手里的灯盏晃了晃,“我不是本地人,一睁眼就在这个下水道,周围还都是血,你叫把灯扔了,我作为一个普通人就只有等死一条路走。”
他的眼睫扑闪了一下:“你信仰的是哪位神明,你可以祈求祂的庇佑,这里是霜城,如果你真的不从属于暗夜,都可以向光明神祷告。”
你满怀期待:“然后祂就能救我出去?”
他一动不动:“你没有进行仪式,也没有念诵祷词,祂也许能听到,也许不能。”
那不是完全没用吗。
你说:“这里很脏,再待一会我都要窒息了。”
他总算露出了情感波动——微微皱眉,看起来他也忍受不了这么糟糕的环境,过了好一会,他说:“你可以现在杀死我,祂可能会投下一瞥,如果你是无辜的,你对我的伤害将不会被谴责。”
他不仅和蔼地提出了建议,还提供了工具,他从靴底拿出了一把轻薄的小剑,没有剑鞘,在衣摆处擦干净了血水和脏污。
随着他的动作能看出他衣着华贵,熠熠闪动的银线金丝织成了羽毛和山峰等纹饰,短剑笔直,刀刃剔透,握柄掐着金丝,这根本不是能杀人的武器。
他面无表情双手奉上这把剑:“用它就好,我希望尽量用我的武器。为此,刺进心脏,颈动脉,锁骨下动脉还是太阳穴,任你选择。我的死亡可能比较慢,你要多等一会,耐心是一种优良的品德。”
……
好想把他的头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啊,但这么做好像满足了他的愿望。
你说:“我比较喜欢和人对着干,你给我站起来,然后陪我活着出去。”
他置若罔闻,你大包小包提着也不方便,只好把蛋和书放到他扔下的披风上,然后,拽着他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
他完全没料到你的动作,斥责的话都磕巴了:“你…你做什么?!”
你没有安慰高岭之花破碎心灵的打算:“你衣服有兜吗?”
他还在纠结自己被你碰了这件事,你又扒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袖子里有口袋吗,不行的话,你帮我把东西拿着?”
“我不会帮你。”他说。
你奇道:“你都愿意为我死却不愿意为我拿本书?”
这和有些人“我可以为你挡子弹但不会为你买早餐”的宣言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为你而死,”他说,“我的死是一种必然,将它提前,可以作为你脱困的助力。”
难以沟通。
你又要上手自己摸口袋之际,他忍无可忍开口了:“我的腰带上有衣袋。”
这人居然怕痒。
摸索袋口的途中,你发现他一直想闪躲,但勉力维持着僵在原地的姿态,为了克制颤抖,他攥着剑柄的手都要勒出红痕,看他这么难受,你有点愧疚还有些想笑,迅速地把蛋和书都塞进了衣袋里,还好上个世界不长,只有六七万字的篇幅,要是百万巨着,他就要被塞成单驼峰的骆驼了。
“我不会杀人,把你的剑收好,”你说,“你现在是我的行李箱,保护好我的东西,它们很重要。”
“我不是你的行装。”他说。
“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终于让步:“瑟瑞尔。”
瑟瑞尔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就不再说话,他不允许你拽着他的袖子或者手腕,你问他该怎么给他引路,他只叫你发出声音就好。
“我脚下是什么?”过了一会他问。
你看了一眼:“……我们在下水道里。”
瑟瑞尔沉默了一会,用那把短剑割开了自己的袖子,他把布条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端循着声音伸向你,也许是因为火光,他的脸微微泛红:“请你捏住这一端。”
你没忍住笑出声,在他把手缩回去之前,攥住了布条。他被你牵引着乖乖跟在身后,此处下水道的支流很多,主干道却很简单,只要沿着一条直线一直走,总能找到街道的排水口的。
一路上只有掺杂着细密水声的脚步声,以及灯盏里火焰燃烧的声音,这团火仿佛在自言自语,时而呢喃如纸页摩擦,时而激烈如有风声怒吼,你拍了拍灯壁,开玩笑道:“你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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