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轩内室,劫后余生的死寂被一种全新的、紧绷的期待所取代。
烛火映照下,萧珩胸前的暗绿邪毒如同退潮般急速消褪,露出下方被侵蚀得千疮百孔、却顽强透出莹润生机的血肉。那丝微弱的气息,自他鼻息间流淌而出,虽然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劫后重生的韧性,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在寒风中倔强地宣告着生命的存在。
皇帝萧彻的左掌,依旧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悬停在萧珩面具边缘。指尖残留着拂去尘埃的触感,温热的泪痕早已在冰冷的空气中风干,只留下眼眶微红的痕迹。十年冰封的心墙在生死逆转的狂喜中彻底坍塌,却又在儿子这微弱却真实的呼吸面前,被一种更深沉的、小心翼翼的惶恐所取代。他不敢再贸然触碰,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生机,更怕……再次感受到那刺骨的抗拒。
“陛下,”孙院正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医者的审慎,“殿下脉象虽弱如悬丝,但……稳住了!那股侵蚀生机的邪毒根源,似乎遭受了重创,消退之势远超预期!只需持续以温和药力滋养,辅以玉牌之力,殿下……殿下苏醒有望!”他看向那枚澄心玉牌,眼中充满了敬畏。
澄心玉牌静静地躺在沈笑笑心口,收敛了方才那毁灭性的寒光,散发着温润而坚韧的幽蓝光泽。玉牌表面,那几道最深、最狰狞的裂痕,在融合了龙魂意志的能量滋养和自身本源爆发后,竟已弥合了大半,虽然依旧布满细密的蛛网纹路,但整体的崩解之势已被彻底扼制。它如同一块历经劫难、浴火重生的深海玄冰,内蕴的力量更加深沉内敛。
然而,与玉牌的“新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玉牌的主人。
沈笑笑躺在软榻上,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几乎与之前濒死时无异。唇色淡如冰雪,肌肤苍白透明,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碎。唯一的不同,是眉宇间那抹因强行激发本源、承受剧痛而凝结的冰霜痕迹,似乎……淡去了一丝丝,透出一种近乎圣洁的平静。仿佛所有的痛苦和挣扎,都已沉入最深的海底。
“这姑娘……”李院判搭着沈笑笑的脉门,眉头紧锁,声音充满了困惑与忧虑,“脉息……比之前更加微弱沉潜,几近于无……如同……魂游太虚,神归寂灭。但奇就奇在,她心脉深处,却又隐隐透出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定’力,如同古树深根,死死锚定着最后一点生机不散……这……这绝非寻常昏迷之象!”他看向那枚焕然新生的玉牌,又看看毫无生气的少女,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的目光也凝重地落在沈笑笑身上。玉牌的蜕变是奇迹,但这少女的状态却透着诡异。她用自己的命,换来了珩儿的生机,如今玉牌重焕光彩,她却仿佛燃尽了灯油,只余一缕青烟。这巨大的反差,如同一根无形的刺,扎在皇帝心头。
“不惜代价。”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用最好的药,最温和的滋补之法,护住她这口气。玉牌与她一体同源,玉在,她便在。”
“臣等明白!”孙李二人肃然应命,立刻调整药方,将最温和滋养的千年雪莲蕊、温魂暖玉髓等奇珍,小心地用于沈笑笑身上。
内侍总管悄无声息地走近,在皇帝身侧低语:“陛下,影枭大人已由影卫高手接手救治,伤势虽重,但性命无碍,只是脏腑受损,元气大伤,恐需长时间静养。”
皇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影枭的忠诚,是用命拼出来的。“传旨,内库所有滋养脏腑、恢复元气的灵药,优先供给影枭。命太医院院判轮值守护,务必使其康复。”
“遵旨。”
就在这时——
“嗯……”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浓疲惫和沙哑的呻吟,如同沉睡的幼兽初醒,突兀地在寂静的内室响起!
声音的源头,正是软榻上的萧珩!
只见他覆盖着残缺面具的脸庞微微动了动,紧抿的薄唇无意识地张开一道缝隙,那道微弱的气息变得明显了一些。更让所有人心脏骤停的是——
他那放在身侧、之前曾冰冷抗拒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蜷缩了一下!
不是抗拒!
是……苏醒前的无意识动作!
皇帝萧彻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悬停在空中的左手瞬间攥紧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屏住呼吸,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儿子那微微蜷缩的指尖,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孙院正和李院判更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扰了这神圣的一刻!
十年冰封,一朝回春!
这蜷缩的指尖,如同划破漫长寒夜的第一缕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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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深处,血色荒原。
曾经翻涌肆虐的暗绿毒雾变得稀薄而混乱,如同失去了统帅的溃兵,在荒原边缘无力地翻腾。荒原中心,那片被净化的区域扩大了不少,闪烁着微弱却稳定的莹光,如同被战火蹂躏后重新开垦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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