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天,一夜之间彻底变了颜色。
倚梅院与听雨轩被重兵把守,如同铁桶。林姨娘被单独囚禁在府中最偏僻阴冷的思过堂,日夜有孔武有力的婆子看守,形同囚徒。沈清漪则被彻底“禁足”在听雨轩佛堂,除了送饭的哑婆,无人能近。府中下人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沈巍称病谢客,闭门不出。但赵铁带人频繁进出书房,侯府通往城外的几处隐秘路径,也被心腹家将暗中监视。太子……这两个字如同悬在侯府头顶的利剑,让这位素来刚愎的安远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海棠院的新“珍馐阁”小院,反而成了府中唯一相对平静的角落。赵铁统领的府兵将小院拱卫得密不透风,沈笑笑每日除了在小厨房钻研她的“引灵”厨艺,便是翻阅碧桃偷偷从沈巍书房“顺”来的、几本记载本朝勋贵世家渊源与朝堂派系的旧书札记。
“太子……萧景煜……” 沈笑笑指尖划过书页上那个名字,眉头紧锁。当朝太子,元后嫡子,身份尊贵,但书札中隐晦提及,其性情“严苛峻急,驭下极严”,且与几位掌握实权的成年皇子关系微妙。林姨娘母女,不过是内宅妇人,如何能攀上东宫?攀上了,东宫又为何要借她们的手,除掉自己这个“天下第一厨”?
利益?阻碍?还是……她挡了谁的路?
线索太少,迷雾重重。沈笑笑合上书,揉了揉眉心。沈巍的恐惧和封锁,是自保,但也隔绝了外界信息。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双能看到外面风暴的眼睛。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赵铁低沉而警惕的通禀声:“大小姐,府外来人,自称东宫内侍省女官,奉太子妃娘娘口谕,前来……探望您。”
东宫!来得真快!
沈笑笑心头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示意碧桃去开门。
来者是一位约莫三十许、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女官。她身着内廷女官特有的靛青色宫装,身板挺直,行走间悄无声息,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却步伐沉稳的小宫女。三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属于宫廷深处的、冰冷而压抑的气息。
“沈氏笑笑,接太子妃娘娘口谕。”女官声音平板无波,目光如同探针般扫过沈笑笑全身,最后落在她略显苍白但还算镇定的脸上,“娘娘闻听沈姑娘前夜受惊,凤心甚忧。特遣本官前来探视,并赐下安神补品若干,望沈姑娘善加调养,勿负圣上与娘娘厚望。” 她抬手示意,身后一名宫女捧上一个雕工精美的紫檀木食盒。
“臣女谢太子妃娘娘恩典,劳烦女官大人。” 沈笑笑规规矩矩行礼,姿态恭谨,心中却警铃大作。探视是假,施压是真!这食盒,恐怕就是东宫递过来的第一把刀——既是安抚,也是警告,更是试探!
女官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未离开沈笑笑:“娘娘还有一言:沈姑娘御前扬名,乃大夏之幸。然树大招风,易惹是非。当谨言慎行,安守本分,潜心精研‘药膳’之道,方不负‘天下第一厨’之誉。至于府中些许琐事,自有侯爷与朝廷法度料理,姑娘……不必过于劳神。”
字字句句,绵里藏针!
“安守本分”是警告她不要再追查!
“不必过于劳神”是让她闭嘴!
最后强调“药膳之道”,更是将她牢牢钉死在“厨娘”的位置上,不得僭越!
沈笑笑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感激和惶恐:“臣女谨记娘娘教诲,定当克己守分,精研厨艺,以报圣恩。” 她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食盒,指尖感受到紫檀木冰冷的质感。
女官似乎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又例行公事般询问了几句身体情况,便带着宫女告辞离去,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然而,沈笑笑却敏锐地察觉到,院门外,似乎多了两道若有若无、如同影子般的气息。东宫的人,并未走远!监视,已然开始!
回到暖阁,沈笑笑将那紫檀食盒放在桌上。食盒做工极尽精美,锁扣处还嵌着小小的东宫徽记。打开盒盖,里面分三层。
上层:是几色极其精致的宫廷点心,栩栩如生的玉兔、莲花、如意,用料考究,香气扑鼻。
中层:是一盏温润剔透的玉碗,盛着琥珀色的燕窝羹,一看便知是顶级官燕。
下层:则是一柄通体乌黑、触手生寒、刃口闪着幽蓝暗光的……解手刀!刀下压着一张素白笺纸,上面用极其娟秀却透着冷意的字写着:“庖厨之道,首重器利。此刃名‘寒水’,吹毛断发,赠予沈姑娘,盼善用之。”
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食盒藏刃!好一个恩威并施!点心燕窝是安抚,是甜枣;这柄淬了剧毒(幽蓝暗光)的解手刀,就是赤裸裸的警告和威胁!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善用之”?是让她用来切菜,还是……自我了断?或者,去解决某些“麻烦”?
东宫的态度,已昭然若揭:要么乖乖听话,做个只懂做饭的厨子;要么,这柄“寒水”,就是她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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