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终于刺破了深青色的夜幕,东边的天际线染上了一抹温暖的橘红,那轮初升的太阳,像个西红柿,带着点羞涩,缓缓爬上汴梁城鳞次栉比的屋脊。阳光斜斜地洒进逍遥镇胡辣汤店敞开的门扉,驱散了些许后厨的蒸汽,在油腻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店内的忙碌达到了顶峰。食客们开始陆陆续续涌入,空荡的店堂迅速被填满。吆喝声、点单声、碗筷碰撞声、吸溜汤水的满足声,汇成了一曲喧闹的晨间交响。
“老板,一碗肉两掺(肉胡辣汤+豆腐脑),四块钱的水煎包!”
“中!好嘞!稍等啊!”赵杞中洪亮的应答在嘈杂中格外突出,他像陀螺一样在店堂和后厨间穿梭,指挥若定。
一个熟客端着碗,眼睛瞟到了在后厨门口帮忙端水煎包出来的韩斌,好奇地扬了扬下巴:“咦?老赵,恁店里这孩儿,新来的?瞅着面生啊!”
赵杞中回头瞥了一眼韩斌,咧嘴一笑,带着点长辈调侃晚辈的随意:“是啊,新来的实习生,笨手笨脚类,还不老中(不太行)!得多练练!”那熟客哈哈一笑,也没在意,低头继续对付他那碗热腾腾的胡辣汤。
韩斌耳尖,听到那句“还不老中”,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但手上端包子的动作却更稳了些。
就在这时,赵杞中一把将他拉到了后厨角落。角落里安静些,弥漫着香料和蒸汽的味道。赵杞中指了指地上那副早已备好的家伙什——一根油光水滑、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桑木扁担,扁担两头稳稳地挑着两个巨大的、盖着厚实木盖的深桶锅。锅盖边缘正丝丝缕缕地冒着热气,浓郁的胡辣汤香气顽强地透出来。
“孩儿,”赵杞中拍了拍扁担,“抬着这两锅,出去溜溜,卖汤去!素类4块,肉类6块,钱匣子绑扁担头上了。”他语气轻松,仿佛交给韩斌的不是两锅沉甸甸的汤,而是两个玩具。
韩斌看着那分量十足的装备,又看看赵杞中不容置疑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蹲下身,将肩膀探入扁担下,腰腿发力,嘿哟一声,稳稳地将扁担扛了起来。两锅汤加上扁担本身的重量,对于洗髓境的韩斌来说不算什么,但那股沉甸甸的、带着生活实感的压力,还是让他心头一凛。
他挑着这担“逍遥镇”的招牌,走出了依旧喧嚣的店门。清晨的凉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与店内蒸腾的热气形成鲜明对比。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韩斌却有点懵了。⊙_⊙ 往哪走?去哪卖?
他下意识地回想起昨天书店街那人山人海、摊贩林立的盛况。“那里人多!”念头一起,他便挑着担子,迈开步子朝书店街方向走去。
然而,当他远远望见书店街的街口时,心就凉了半截。才六点多钟,整条街早已被各式各样的移动小吃摊挤得水泄不通!卖油条豆浆的、卖鸡蛋灌饼的、卖煎饼果子的、卖八宝粥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吆喝声此起彼伏,热气腾腾,俨然又是一个小型的、专供早餐的战场。别说空地,连插根扁担的地方都难找。
韩斌硬着头皮,学着旁边一个卖豆腐脑摊主的样子,试图在街边找个缝隙把担子放下。刚站稳,旁边一个正麻利给客人装灌饼的胖老哥就斜眼看了过来,用带着点戏谑的汴梁腔开口:
“哟,孩儿,新来的?瞅着眼生。”
韩斌赶紧点头:“嗯,大哥,刚来。”
那胖老哥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啧啧两声:“孩儿,你坏规矩了,知不知?”
韩斌一愣:“规矩?啥规矩?”
“这大清早的书店街口,”胖老哥朝周围努努嘴,“是俺们这些卖‘稀罕’(指方便快捷的便携早餐)的地盘!恁那胡辣汤,讲究个坐下来慢慢喝,碗碗碟碟的,你搁这站着卖?谁有功夫等?而且,”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下韩斌那两锅大汤,“瞅瞅恁这分量,往这一戳,占多大地方?挡俺们生意哩!”
韩斌被说得面红耳赤,这才明白自己犯了“忌讳”。
“瞅见没?”胖老哥抬手指向街道深处。只见一个穿着旧棉袄、身形略显佝偻的中年男人,正挑着一副扁担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他扁担两头是带盖的保温木箱,箱盖上贴着红纸,写着“热蒸馍”、“糖三角”之类的字样。那男人一边走,一边用一种悠扬顿挫、带着独特韵律的腔调吆喝着:“热馍——!新出锅的热馍——!糖三角——豆沙包——!”
随着他的吆喝,沿街的住户窗户纷纷打开,有人探出头喊一声“馍家,来两个糖三角!”,那人便立刻停下,麻利地掀开箱盖,用油纸包好递上去收钱,一气呵成。
“像恁们这种卖馍的、卖汤的,得学他!”胖老哥语重心长,“得动起来!走街串巷,去人家家门口吆喝!这才是恁的道儿!走吧孩儿,净搁这占地儿也不是事儿。”
韩斌恍然大悟,心中那点不服气也变成了感激。他连忙向胖老哥道谢:“谢谢大哥指点!” 说完,挑起沉重的扁担,转身离开了这片不属于他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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