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这边!快!” 一声沙哑急促的呼喊穿透浓烟。是张内官,父皇身边最忠心的老太监,此刻他脸上也全是黑灰,一只胳膊无力地垂着,衣袖被血浸透了大半。他正从一个极不起眼的、被一丛烧得半焦的矮树遮掩的墙角探出身,焦急地朝她招手。那里,是通往掖庭深处一条几乎废弃的、极其隐秘的狭窄甬道入口。那是最后一条可能通向宫外的生路。
姜毓宁眼中爆发出绝境中的一丝亮光,抱着襁褓,用尽全身力气朝那洞口扑去。就在她离洞口仅剩几步之遥时,一阵狂暴的喧嚣和沉重的脚步声猛地从侧面传来!
“在那里!是那小皇帝!还有长公主!”
“抓住他们!谢帅有重赏!”
几个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叛军士兵,撞破了一堵燃烧的隔墙,发现了她们!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杀戮的凶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狞笑着挥舞着滴血的钢刀,嘶吼着直扑过来!
“殿下快走!” 张内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厉吼,用他那完好的手臂猛地将姜毓宁往洞口狠狠一推。同时,他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头护崽的老狼,不退反进,猛地撞向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叛军士兵,手中紧握的、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半截断矛,狠狠刺进了对方的腹部!
“噗嗤!” 利器入肉的声音令人作呕。那叛军士兵发出一声惨嚎,手中的刀下意识地胡乱劈砍下来。张内官不闪不避,任由那刀锋深深嵌入自己肩胛,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对方,张口狠狠咬在那士兵的脖子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老阉狗找死!” 后面追上来的叛军又惊又怒,几把刀同时凶狠地劈下!
“张公公——!” 姜毓宁被推得一个趔趄跌入狭窄幽暗的甬道,回头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张内官那佝偻瘦小的身躯被几把雪亮的钢刀同时贯穿!鲜血如同炸开的红莲,在火光映照下,凄厉得刺眼!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甬道口,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喷出一大口血沫,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至死都维持着扑向敌人的姿势,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们争取了那短暂的、致命的几息时间!
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姜毓宁。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强忍着没有哭喊出声。她最后看了一眼张内官倒下的地方,那里只剩下叛军士兵气急败坏的咒骂和翻找尸体的声音。她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抱着怀中因巨大惊吓而几乎窒息的幼弟,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深处。身后,是地狱。前方,是未知的深渊。只有怀中这微弱的心跳和心口那滚烫的血诏,是她仅存的一切。
这条掖庭深处的甬道,仿佛是大胤宫城血脉深处一条被遗忘的暗痂。狭小、低矮,仅容一人勉强弯腰通过。不知多少年无人踏足,脚下是厚厚的、散发着浓重霉味的浮土,混合着某种小动物尸体腐烂的气息。墙壁冰冷潮湿,黏腻的青苔蹭在姜毓宁破损的宫装和裸露的手臂上,激起一阵阵寒意。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污浊的泥浆,浓重的灰尘和硝烟味被隔绝在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属于地底深处的腐朽和死寂。
黑暗是绝对的,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吞噬了一切方向感。姜毓宁只能凭借本能,用一只手死死护住怀中的襁褓,另一只手拼命向前摸索,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冷粗糙的砖石,偶尔会抓到一团湿滑黏腻的苔藓或是某种快速爬过的多足虫豸,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几欲呕吐。每一次脚下踩到不明的软物,都让她心脏骤停,唯恐是骸骨或蛇虫。
幼弟姜煜在经历了最初的巨大惊吓后,似乎陷入了半昏睡的状态,只偶尔发出几声极其微弱的抽噎,小身体在襁褓中不安地悸动。这微弱的声响在死寂的甬道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都让姜毓宁心惊胆战,生怕引来追兵。她只能将襁褓抱得更紧,用脸颊贴着弟弟滚烫的小额头,无声地传递着一点可怜的安慰。眼泪无声地流淌,冲刷着脸上的污迹,滴落在襁褓上,又被布料吸干。
不知在这绝望的黑暗中爬行了多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就在姜毓宁的体力几乎耗尽,意识开始因缺氧和疲惫而模糊时,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处与冰冷砖石截然不同的坚硬阻碍。
是门!
一道厚重的、似乎用整块铁力木制成的暗门,镶嵌在甬道的尽头。触手冰凉,门板上刻着繁复而模糊的纹路,被厚厚的灰尘覆盖。一股巨大的希望瞬间点燃了她几乎熄灭的心火!她记得张内官在混乱中塞给她一把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钥匙,语速极快地交代过:“甬道尽头…铁木门…钥匙…通宫外废园…”
她颤抖着,在怀中摸索,沾满泥土和冷汗的手指终于捏住了那把冰冷的小钥匙。她摸索着找到门上那个几乎被灰尘堵死的锁孔,屏住呼吸,将钥匙用力插了进去。钥匙与锁芯摩擦,发出艰涩刺耳的“咔…咔…”声,在这死寂中如同惊雷。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手上,猛地一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