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地有座青崖山,山高林密,云气常绕。山脚下住着个樵夫,单名一个"木"字,生得浓眉阔眼,臂膊如铁。木生自幼失怙,与老母相依为命,每日天不亮便往山里去,砍两捆柴,换几升糙米,再采把野葱,煮碗葱汤给老母暖胃。
这日木生又往深山去,不想行至鹰嘴崖,忽闻林子里传来"咔嚓"一声。抬头看时,只见棵合抱粗的古松正往下断,枝桠如巨手般扫来。木生惊得转身就跑,可那断松来得太快,眼见就要砸中后背。正慌乱间,忽觉胳膊被人拽住——是个浑身黑毛的怪物,蓝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拽着他往斜刺里一扑。
等木生缓过神来,那怪物已松开手,蹲在石头上理毛。再看刚才站的地方,断松正砸出个大坑,碎石飞溅。木生这才看清怪物的模样:身高五尺上下,遍体黑毛,唯胸前有块月牙形的白毛,脸型像猴,却生着张似人非人的脸,鼻梁高挺,嘴角微翘,倒添了几分憨态。
"你...你是山魈?"木生想起老辈人说的山中精怪,腿肚子直打颤。那怪物却歪着头看他,伸手把他掉的柴刀捡起来,放在他脚边,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木生这才发现,它肚皮上有道血痕,许是方才救他时被松枝划的。
木生摸出怀里的伤药,那是老母用野菊晒的,敷在伤口上极管用。怪物却不肯接,只拿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粗粮——木生每日上山,总在布囊里装两个炊饼,原是怕自己饿,此刻倒成了宝贝。
"你饿了?"木生试探着掰了半块炊饼递过去。怪物接过去,先凑到鼻前嗅了嗅,便大口嚼起来,吃得嘴角沾着碎屑,倒比木生小时候偷吃糖糕还香甜。
自那以后,木生常在鹰嘴崖遇见这怪物。它总蹲在老松树上,见木生来了便跳下来,有时帮他赶跑堵路的野蜂,有时替他寻着最直的松枝。木生便每日多带个炊饼,用荷叶包了挂在柴担上。怪物也不客气,接过便吃,吃够了便用毛茸茸的胳膊帮木生扛柴,力气比他还大。
"你叫什么名字?"木生问。怪物只是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木生便叫它"阿魈",怪物竟也懂,每回听他唤,便摇着尾巴应。
日子久了,青崖山的猎户都知道,鹰嘴崖有个会说话的樵夫,身边跟着个黑毛怪物。有回张猎户撞见了,拍着大腿说:"木生啊,你这是养了个山精!听说山魈最通人性,若能捉了去,献给官老爷,说不定能换几亩好地!"
木生听了只摇头:"阿魈是我朋友,怎可卖钱?"
偏巧这话传到了县城里的周猎户耳朵里。周猎户是个贪财的,早听说青崖山有山魈,只是一直寻不着。听了张猎户的话,立刻带了网、绳、猎叉,摸进山来。
这日木生照常上山,阿魈早等在路口。可今日阿魈有些反常,总拿爪子扒拉他的衣袖,眼神慌慌张张的。木生正要问,忽听林子里传来狗吠——是周猎户的猎犬!
"阿魈,快躲!"木生拽着它往岩缝里塞。那岩缝窄得很,只容一人,木生便自己挤进去,把阿魈护在身后。不多时,周猎户的声音便近了:"看见那黑毛的东西没?给我围!"
木生心下着急,忽然瞥见脚边的藤条。他扯下一根,编成个活套,悄悄伸出岩缝。不多时,周猎户的猎犬跑过来,嗅了嗅,便去扒拉岩缝。木生猛地一拽绳套,那狗"嗷"地一声被套住腿,拖进了岩缝。
周猎户听见动静,举着猎叉冲过来:"好你个小崽子,敢伤我的狗!"话音未落,忽觉脚下一空——原来木生早把藤条另一头系在旁边的树桩上,周猎户踩上来,竟连人带叉摔进了岩缝。
木生趁机拉着阿魈往外跑,可那岩缝太窄,两人挤着往外挪。阿魈急得直跳,突然一发力,竟把整块岩石拱得动了!木生吓得闭眼,再睁眼时,两人已滚到了林子里。
周猎户在岩缝里骂骂咧咧,可岩缝太深,他爬不上来。阿魈却蹲在石头上,冲他扮鬼脸,又抓起松针往下扔。周猎户被扎得满头是包,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阿魈,吓着你了吧?"木生拍着它的背。阿魈却摇着尾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木生前日掉的铜烟杆,不知何时被它捡了来,擦得锃亮。
原来阿魈虽不会说话,却把木生的好处都记在心里。它总在木生砍柴时替他看火,怕火星烧了柴堆;总在他挑柴下山时走在前头,替他赶跑挡路的野鹿;甚至有回木生发了热,它竟翻山越岭采来草药,用石臼捣得稀烂,敷在他额头上。
后来周猎户再没来过青崖山。倒是县里传开话,说鹰嘴崖有只成了精的黑毛怪物,专护砍柴的老实人。木生听了只是笑,每日依旧带两个炊饼上山,和阿魈蹲在老松树下,看云卷云舒,听鸟唱虫鸣。
老人们都说,这是善缘。樵夫有颗仁心,救了山魈的命;山魈有份灵性,护着樵夫的家。倒应了那句老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如今青崖山的樵夫们上山,总爱往鹰嘴崖多走两步。他们说,能看见个穿粗布衫的汉子和个黑毛怪物,蹲在老松树下分炊饼——那怪物的蓝眼睛里,盛着比山涧水还清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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