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天,孟老五又去了望乡崖。他觉得该去谢谢"山神",顺便再看看自己的未来——如今他已是村里最会享受的人,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有官差来请他做宰相呢。
他掀开石板,泉水还在,却没了雾气。水面映出的,是他蓬头垢面的脸,眼窝凹陷,嘴角沾着饭粒。孟老五凑近了看,水面突然泛起涟漪,这次映出的不是宰相府,而是座破庙:他蹲在供桌下,铁柱缩在他怀里,两人都冻得发抖;铁柱咳得厉害,他从怀里摸出个硬馍,掰成两半,自己那半悄悄塞回包袱;庙外飘着雪,山匪的喊叫声越来越近......
"不!"孟老五吼起来,泉水"哗啦"溅了他一脸。他扑过去想抓水,却只抓到满手冰凉。这时他才发现,石板边的野菊枯了,洞口的狐毛也不见了,只剩些狼藉的爪印。
"白狐......白狐你在哪?"孟老五喊得嗓子发哑。
山风卷着雪粒子打进来,孟老五这才觉得冷。他踉跄着往山下走,路过村口时,正撞见铁柱蹲在老槐树下哭。他跑过去,见铁柱手里攥着张破纸——是他前日撕了给铁柱的旧书,团成球扔掉的。
"爹,我捡回来的。"铁柱抽抽搭搭,"我想折个小船,像你上次那样......"
孟老五蹲下来,把儿子搂进怀里。铁柱的脸冻得通红,身上只穿着件薄棉袄,袖口磨破了,露出棉絮。孟老五这才想起,自己已有三个月没给铁柱做新衣裳了;想起上个月铁柱说饿,他随手扔给他块硬馍;想起昨天铁柱咳得睡不着,他却嫌他吵,拿被子蒙住他的头。
"爹错了。"孟老五轻声说,眼泪掉在铁柱脸上,"爹再也不偷懒了。"
当晚,孟老五翻出压箱底的斧头,磨得锃亮。第二天天没亮就上山,砍了满满一担柴,比从前还多两捆。卖柴时,他把价钱让给王婶子,说:"婶子,我家铁柱病了,您拿去吧。"王婶子抹着泪,硬塞给他两个热乎的红薯。
夜里,孟老五坐在炕头给铁柱补衣服。铁柱趴在他膝头,指着窗外说:"爹,你看那月亮,像不像你砍柴时带的饼?"
孟老五笑了:"像,等爹多砍些柴,给你买个糖饼,比月亮还圆。"
过了些日子,孟老五在山上砍柴时,又遇见了白狐。它蹲在望乡崖边,冲他摇尾巴。孟老五走过去,白狐却没像从前那样让他摸,反而转身往崖下跑。孟老五跟着它,来到那眼清泉边。
泉水清得能照见云影。孟老五蹲下来,水面映出他的脸:晒得黝黑,眼角有了细纹,却精神得很。他又看见自己带着铁柱在田里种稻子,看见他们盖了间新瓦房,看见铁柱背着书篓去学堂,先生摸着他的头说:"这孩子,将来定是个有用之才。"
"原来未来不是定数。"孟老五轻声说,"是我自己把它变模糊了。"
白狐歪头看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应和他。
后来,鹿鸣村的人都说,孟老五像是换了个人。他每天天不亮上山,日头偏西才回,砍的柴堆得比屋还高;他把多余的粮食分给村里,帮着修桥补路;铁柱在他教导下,读得认认真真,后来中了秀才,成了村里第一个读书人。
再后来,有人问孟老五:"你从前见过宰相,咋没去当?"
孟老五蹲在院门口剥花生,铁柱蹲在他旁边写大字。他笑了笑,指了指院角的老井:"那年我在望乡崖看见的,不是真的未来。真正的未来,是手里的斧头,是锅里的热粥,是娃子念书的声音。"
风掠过院墙上的藤蔓,传来铁柱的读书声:"勤者有田,劳者有获......"
白狐就蹲在院外的杏树上,望着他们,尾巴尖轻轻晃着,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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