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的粮仓在东边。他记得那个红漆大门,记得钥匙挂在管家的裤腰带上。此刻粮仓前站着两个衙役,正啃着鸡腿。他冲过去,用脑袋撞他们的腿。衙役骂骂咧咧:"哪来的野猪?"举起棍子就打。
棍子落在背上,疼得他几乎昏过去。可他想起那些饿肚子的孩子,想起被抢走的田契,想起张老道说的"畜道之劫",又爬起来撞。一下,两下,木栏上的漆皮簌簌往下掉。终于,"轰"的一声,粮仓的门闩断了。
白花花的大米涌出来,像下了一场雪。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个老妇人跪下来,抓了把米贴在脸上哭:"老天爷开眼了!"有个光屁股的小娃扑进米堆,沾得满脸是米,咯咯直笑。
王大老爷瘫在地上,皮毛上沾着血和泥。他听见张老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可悔了?"
他抬头,看见老道站在粮仓顶上,手里转着那个破瓦盆。阳光照在老道脸上,皱纹里都是笑:"贪官变猪,猪撞粮仓,这是天意。"
"我要变回去。"王大老爷哑着嗓子说,"我要把钱都还给百姓,我要......"
"晚了。"老道摇头,"你刚才撞门时,那股子狠劲,比当年审犯人还足。不过......"他从怀里掏出个小葫芦,"这是洗心丹,吃了能变人,但从此再碰不得荤腥,再贪一分钱,立刻变回猪。"
王大老爷一口吞下药丸。剧烈的疼痛从五脏六腑窜起,他疼得打滚,皮毛片片脱落,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肤。等疼痛止住,他发现自己躺在县衙的床上,身上盖着干净的被单,镜子里的脸虽然消瘦,却是人的模样。
"老爷醒了!"管家扑过来,"您都睡了七日七夜,大夫说怕是不行了......"
王大老爷没说话。他推开管家,走到后堂,把所有的地契、借据都堆在院子里,点火焚烧。火光中,他看见大夫人哭着要抢金镯子,他一把夺下扔进火里:"从今日起,青阳县没有王大老爷,只有王清天。"
后来的事,青阳县的老人们都能说上一段。新县令上任后,免了三年捐税,重新丈量田地,把强占的民田都还了回去。他每天天不亮就去城隍庙,跪在蒲团上念《戒贪经》。有人见他对着空气说话,问他跟谁唠嗑,他说:"我跟个老道友学做人呢。"
再后来,有人在终南山见过张老道。他身边跟着头花斑猪,正啃着青草。老道摸着猪耳朵笑:"你看,这猪多通人性,见着讨饭的孩子,还知道用鼻子拱点吃的。"那猪"哼"了一声,甩着尾巴往孩子脚边凑,孩子摸了摸它的头,它也不躲。
青阳县的城隍庙里,多了尊特殊的塑像:人身猪头,手里捧着个粮仓。百姓们说,这是记着贪官的下场,也记着改过的善心。每年清明,总有人来上香,供上一碗白米饭——不是给神,是给那头撞开粮仓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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