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水桶粗细、炽白刺目、仿佛能贯穿天地的恐怖雷霆,撕裂浓云,带着上苍的无尽怒意,朝着孤立在废墟中央的花姑子,当头劈下!
电光石火间,花姑子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那金光纯净而柔和,带着新生的草木芬芳和一种舍身无悔的决绝意志!她将融合了父亲本源的新生本命香元催发到了极致,整个身体仿佛都化作了一朵巨大的、迎向毁灭雷霆的金色花朵!
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安幼舆只觉得双眼剧痛,瞬间失明,耳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爆响和雷霆的咆哮!一股无法抗拒的狂暴气浪将他狠狠掀飞,重重撞在断碑之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安幼舆在剧烈的头痛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中悠悠醒转。眼前依旧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他挣扎着爬起身,不顾一切地扑向花姑子方才站立的地方。
烟尘尚未散尽。地上,只剩下一个巨大焦黑的深坑,坑底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深坑边缘,散落着几片焦枯的、如同枫叶形状的……金色碎片?碎片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熟悉的草木清香。
除此之外,空空如也。再无花姑子的身影。
花姑子……就这样……在煌煌天威之下……灰飞烟灭了?
巨大的悲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安幼舆。他双腿一软,跪倒在焦黑的深坑边缘,颤抖着伸出手,捡起一片焦枯的金色碎片,紧紧攥在手心。碎片冰冷,那残留的微香,是他唯一的慰藉,也是锥心的痛楚。
“花姑子……”他发出一声泣血般的低唤,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瞬间被灼热的余温蒸发。
安幼舆在城隍庙的废墟上,不吃不喝,整整守了三天三夜。他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一遍遍抚摸着那几片焦枯的金色碎片,仿佛在抚摸花姑子冰冷的脸庞。最终,他在废墟中找到一只未被完全损毁的、原本用来盛放香灰的素白瓷坛。他将那些承载着花姑子最后气息的金色碎片,连同自己掌心那枚已变成淡粉色的花苞印记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温暖气息,小心翼翼地放入坛中。
他抱着冰冷的瓷坛,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安家村。从此,他彻底变了个人。他不再读书,不再言笑。他在自家后院向阳的山坡上,亲手种下了一株幼小的枫树苗。每日晨昏,他必定抱着那白瓷坛,静静地坐在枫树下,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对着那小小的枫树,喃喃低语,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小小的枫树在安幼舆近乎偏执的照料下,渐渐长大,枝干变得遒劲。每当深秋,满树红叶如火如荼,燃烧得异常绚烂,远远望去,竟隐隐透出一种淡淡的、清幽的草木香气。村中顽童有时在树下嬉戏,偶尔会听到安幼舆对着枫树,用一种温柔得令人心碎的语调说着:
“……今日风大,莫要着凉……”
“……枫叶又红了,真像你当初的衣裙……”
“……花姑子,你在那边……还好吗?”
十年光阴,如同指间流沙。安幼舆已过而立,鬓角染上了几缕风霜。他依旧独身,守着那棵枫树和树下的白瓷坛。他成了一名私塾先生,将所有的慈爱和耐心都倾注在那些懵懂的孩童身上。只是他的眼神深处,总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寂寥。
又是一个枫叶如火的深秋。安幼舆坐在枫树下,给几个围坐的孩童讲着课。金色的阳光透过红叶的缝隙洒落,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讲的是《诗经》里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正讲到“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时,一阵山风忽起,卷起漫天红叶,如同下了一场赤红的雨。风中,竟夹杂着一股异常清冽、异常熟悉的草木芬芳!那香气,安幼舆刻骨铭心!
他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
只见漫天飞舞的红叶之中,一个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立于不远处的山坡小径上。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浅碧色衣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松松绾着。阳光勾勒着她窈窕的身姿,面容清丽依旧,只是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与哀伤,多了几分凡尘女子的温婉与沉静。她静静地望着安幼舆,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探寻,一丝怯生生的好奇,还有一丝……仿佛沉睡许久、刚刚苏醒的茫然。
风拂过,撩起她的裙角和发丝。那股清幽的草木香气,愈发清晰。
安幼舆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掉落在厚厚的落叶上。他缓缓地、颤抖着站起身,如同一个生怕惊醒美梦的旅人,一步步走向那个身影。每一步,都踏在十年的思念与等待之上。
枫叶在他们身边无声飘落。
女子看着这个向自己走来的陌生男子,他眼中那浓烈到化不开的悲伤与难以置信的狂喜,让她心头莫名一悸。她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声音轻柔而带着一丝生疏的迟疑:
“这位先生……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
安幼舆在她面前站定,贪婪地凝视着这张刻入灵魂的面容,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他努力地、努力地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混合着无尽酸楚与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或许……是在梦中吧。一个很长、很长,却不愿醒来的梦……”
他伸出手,一片火红的枫叶恰好飘落在他掌心。他将枫叶轻轻递向女子,阳光穿透叶脉,映照着他眼中沉淀了十年的、未曾褪色分毫的深情。
山风低回,满树红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着这跨越了生死与轮回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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