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板!钱老板!给您带新劳力来了!青州府来的老农,陈阿四!生前种地的,一把子好力气!”赵六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凑到石桌前。
那肥硕的钱老板眼皮都没抬,从鼻子里哼出一股带着硫磺味的浊气:“力气?哼,来这儿的谁没力气?老子要的是手快!是魂力足!能扛得住‘聚阴阵’的吸力!懂不懂规矩?”他伸出胡萝卜般粗短、戴着好几个惨白大戒指的手指,点了点石桌上一块血红色的石板,“‘卖身契’,懂吗?先签三年!包吃(浊魂汤)包住(化阴布通铺)!每日工钱,视产量而定!底薪嘛…哼哼,一个时辰,半枚阴元!”
一个时辰半枚阴元?我心头一凉。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干,也就六枚。三百枚托梦费,得不吃不喝干五十天!这还不算“视产量而定”的克扣!
“钱老板…这…这工钱…”我嗫嚅着想争取一下。
“嫌少?”钱老板细缝般的眼睛猛地睁开,射出两道冰冷凶戾的光,“滚!外面排队的穷鬼多的是!赵六,你这掮客怎么当的?带来个不识抬举的棒槌?”
赵六吓得一哆嗦,赶紧拽我:“陈老哥!别犯傻!这价钱已经是良心价了!‘聚宝盆’可是大作坊!稳定!外面那些零工,累死累活一天也未必挣到三枚!签了签了!先干着,攒点本钱,以后路子宽!”
看着钱老板那不耐烦的肥脸,看着洞口排着的长龙,看着那些鬼打手手中闪着电光的鞭子,再想想那三百枚阴元,还有灶台下的田契…我咬了咬牙,颤抖着伸出手指,按在那块冰冷的血色石板上。
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从指尖蔓延至整个魂体,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扎了进来。石板上血光一闪,浮现出几个扭曲的鬼文,随即隐没。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魂体似乎被一层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与这阴森的洞窟产生了某种恶毒的联系。
“成了!带进去!丙字七十三号工位!”钱老板挥挥手,像赶苍蝇。
一个鬼打手粗暴地推了我一把:“快走!磨蹭什么!”我踉跄着,被推搡着,走进了“聚宝盆坊”那幽深、喧嚣、散发着绝望气息的洞口。
洞窟内空间巨大得超乎想象,仿佛掏空了一座山腹。惨绿和惨白交错的磷火在洞顶和四壁飘荡,投下幢幢鬼影。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浓烈的劣质香烛味、胶水味、硫磺味以及一种魂力过度消耗产生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息。震耳欲聋的噪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单调的敲打声、粘合声、切割声、还有监工尖利的呵斥、鞭子抽在魂体上的爆响、亡魂压抑的痛呼和绝望的呻吟……汇成一股令人疯狂的洪流。
眼前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惨白色石台。每个石台前,都挤着两到三个亡魂。他们大多穿着破烂的化阴布袍,魂体稀薄得近乎透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他们的动作快得如同抽搐——有的用特制的、冰冷的骨刀飞速切割着一种薄如蝉翼、闪烁着黯淡金光的“金箔纸”;有的用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劣质胶水,将这些切割好的金箔,以惊人的速度粘到一张张粗糙的、土黄色的草纸上;有的则负责将粘好金箔的草纸折叠、压制成“金元宝”的形状;最后一道工序,是几个魂力稍强的亡魂,负责将一丝微弱的、近乎枯竭的魂力注入这些粗糙的“金元宝”中,使其勉强闪烁一下微光,便立刻被旁边等候的鬼力搬运工装入巨大的、冒着寒气的黑铁箱中,迅速拖走。
整个流程,如同一条冰冷、高效、榨取魂命的流水线。监工提着黑狗毛鞭,在狭窄的过道中来回巡视,眼珠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每一个工位。动作稍慢,或者粘歪了一丁点金箔,鞭子便带着青紫色的电光呼啸而下!被抽中的亡魂魂体剧震,发出短促凄厉的惨叫,形体瞬间稀薄几分,动作却被迫更快、更疯狂。
我被推搡到一个石台前。石台冰冷刺骨,上面堆着厚厚一叠粗糙草纸、一卷黯淡的金箔、一把骨刀、一罐散发着强烈刺鼻气味的劣质胶水。旁边已经有一个亡魂在麻木地切割金箔,他看了我一眼,眼神空洞,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
“丙字七十三!粘金箔!看着点!粘歪一张,扣半时辰工钱!损坏金箔,照价赔偿!”监工冰冷的指令在我耳边炸响。
我拿起骨刀,学着旁边亡魂的样子,去切割那薄得惊人的金箔。刀锋冰冷,金箔却异常柔韧。我小心翼翼,生怕割坏。刚切下一小片,旁边的亡魂已经切好了三片。监工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快点!磨蹭什么!”旁边的亡魂头也不抬,声音嘶哑地催促,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我心中一慌,手上用力,“嗤啦”一声,一片金箔被我扯破了一角。
“废物!”冰冷的呵斥伴随着鞭影几乎同时落下!“啪!”青紫色的电光在我肩头炸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魂体,仿佛灵魂被撕裂了一块!我惨叫一声,整个人几乎瘫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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