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角落,看着眼前这群被愤怒和绝望点燃的亡魂,看着赵六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砸毁托梦司?这念头疯狂得如同天方夜谭。但…为什么不呢?这阴间,这规矩,这无休止的盘剥和苦难…早就该被砸碎了!灶台…田契…栓子…这个执念支撑了我太久,也折磨了我太久。或许,砸掉那冰冷的机器,砸碎这吃人的规矩,本身就是一种解脱?一种对所有苦难亡魂的…交代?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毁灭和某种奇异解脱感的决绝,涌上心头。
“算我一个。”我站起身,声音嘶哑而平静。魂体深处那个冰冷的空洞,似乎也因为这毁灭的决意,而暂时被一种滚烫的东西填满。
赵六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狂热:“好!老陈!有种!兄弟们!抄家伙!趁乱…干它娘的!”
我们这群残兵败将,在赵六的带领下,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出藏身的洞窟,再次汇入枉死城混乱的洪流。这一次,我们不再茫然逃窜,而是带着明确的目标和毁灭的意志,逆着惊恐奔逃的亡魂,朝着城市中心,那座高耸入阴云的托梦司尖塔,如同复仇的幽灵般,悄然潜行而去。
托梦司尖塔,如同枉死城中心一根冰冷的、指向灰暗苍穹的骨刺。塔身上那些扭曲蠕动的黑色符文,此刻似乎也因城市的混乱而显得有些黯淡。塔底蜂巢般的“托梦受理点”前,原本望不到头的长龙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满地狼藉和被踩踏过的魂力痕迹。维护秩序的阴差果然少了大半,仅剩的几个也显得焦躁不安,警惕地注视着远处“忘忧坊”方向升腾的巨大烟尘和能量乱流,对塔身本身的防护明显松懈了。
赵六带着我们这十几个残魂,如同阴影中的鬣狗,利用混乱的鬼市建筑和奔逃的亡魂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尖塔后方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这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由惨白骨片构成的侧门,门扉紧闭,上面刻着“维护通道,闲魂免入”的鬼文。
“就是这里!”赵六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压低声音,“这是他们运送维护材料和低级鬼工进出的通道!守卫肯定最弱!听我口令!撞开它!”
我们这群亡魂早已被仇恨和绝望烧红了眼,没有任何犹豫。在赵六一声低吼下,我们如同疯牛般,用魂体、用捡来的碎石、用断裂的骨矛,狠狠撞向那扇骨门!
“砰!砰!轰——!”
脆弱的骨门在亡命徒的冲击下,轰然碎裂!木屑(骨屑)纷飞!
门内是一条狭窄、倾斜向上的骨阶通道,光线昏暗。两个穿着低级皂隶服、正惶恐不安地听着外面动静的阴差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门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人?!”
“大胆狂徒!敢闯托梦司重地!”
守卫的呵斥声带着颤抖,他们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骨刀。然而,面对我们这群浑身污秽、杀气腾腾、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复仇亡魂,他们的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杀——!”赵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第一个扑了上去!其他亡魂也如同出闸的饿狼,一拥而上!
狭窄的通道内,瞬间爆发了惨烈的短兵相接!骨刀与石块的碰撞!魂体的撕咬!压抑的怒吼和濒死的惨嚎!两个守卫几乎在瞬间就被彻底淹没、撕碎!化作点点青紫色的磷火消散!
浓烈的血腥(魂力溃散)气息在通道内弥漫。我们踩着守卫消散的磷火,沿着骨阶,疯狂地向上冲去!通道两侧,偶尔有穿着类似低级皂隶服的鬼工惊惶地探出头,看到我们这群煞神,吓得尖叫一声,立刻缩了回去,紧紧关上小门。
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果然如赵六所料,托梦司内部,前所未有的空虚!
我们冲上骨阶的尽头,撞开一扇虚掩的骨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托梦司的核心区域!
一个巨大无比的球形空间!穹顶高耸,由无数惨白的巨大肋骨交错构成,肋骨间隙镶嵌着发出惨淡光芒的磷石。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庞大得难以想象的、由无数惨白兽骨、漆黑金属和水晶管道构成的复杂机器!机器的主体如同一个巨大的、扭曲的脑核,无数闪烁着幽光的线路如同神经脉络般延伸出来,连接着穹顶肋骨上镶嵌的无数个惨白色的、如同巨大眼球般的“托梦终端”!每一个“眼球”终端前,都对应着一个类似石棺的惨白平台。
此刻,大部分“眼球”终端都黯淡无光,只有少数几个还在微微闪烁,显然正在进行着托梦操作。几个穿着白色长袍、魂力波动明显强于普通鬼吏的“托梦师”,正闭目凝神,站在闪烁的终端前,双手虚按在石棺平台上,引导着托梦的进行。机器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声,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冰冷、精密、高效而又令人魂体压抑的气息。
我们的闯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巨石!
“什么人?!”
“大胆!竟敢擅闯托梦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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