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凭什么我陈阿四生也苦,死也苦?凭什么要承受这无休止的折磨?凭什么连最后一点念想都要被剥夺、被扭曲?!凭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阴司鬼吏,可以随意定价我们的痛苦,贩卖我们的希望?!
这愤怒,如同黑暗中燃烧的野火,瞬间照亮了我意识中所有的黑暗角落!那些混乱的外来情绪碎片,在这纯粹的、源自自身存在根本的愤怒冲击下,如同冰雪般消融退却!魂体深处那个冰冷的空洞,似乎也被这愤怒的火焰短暂地填满、灼烧!
我大口喘着粗气(魂体感知),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愤怒取代了麻木,冰冷的决绝取代了绝望。
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再被这“忘忧坊”榨干最后一点魂力和念想!不能再靠那虚假的“安魂露”麻痹自己!那七彩流光的孟婆汤?那轮回优先的承诺?都是狗屁!都是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我要出去!我要托梦!哪怕只有三个字!哪怕倾家荡产!哪怕魂飞魄散!我要告诉栓子!灶台!田契!
这念头,如同淬火的钢刀,冰冷而坚定。
第二天上工,我如同换了一个魂。石臼中涌来的情绪碎片依旧冲击着我,但我心中燃烧着那股冰冷的愤怒,如同一道坚固的堤坝,将它们牢牢阻挡在外。每一次捣击,都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厉。我的动作更快,更稳,眼神却不再麻木,而是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旁边的亡魂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变化,下意识地离我远了些。
监工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冰冷的鞭影不时扫过我身边,呵斥着:“丙字七十三!魂力收敛点!别影响原浆!”
我沉默着,只是更加用力地捣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攒钱!不顾一切地攒钱!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再去托梦司!赌上一切!
时间在疯狂的劳作中流逝。我拒绝了所有“安魂露”,忍受着夜晚混乱情绪的反噬和记忆空洞的冰冷,靠着心中那股愤怒和执念硬撑。工钱一枚枚积攒下来,加上之前卖掉记忆剩下的两百枚,数目渐渐接近那恐怖的目标。
终于,在一个收工的时刻,我数清了所有积攒的阴元——四百七十八枚!够了!甚至超出了“子夜呓语”套餐最新的四百五十阴元定价!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烛火,微弱却真实地跳动起来。
我揣着沉甸甸的阴元袋,没有回工舍,直接飘向了招魂坊出口的方向。甬道里,其他亡魂麻木地飘向工舍,去领取那杯能带来一夜虚假安宁的“安魂露”。只有我,逆流而行。一个监工注意到了我,厉声喝道:“丙字七十三!去哪?收工回工舍!”
“老子不干了!”我头也不回,吼了一声,加快速度冲出了甬道!身后传来监工愤怒的呵斥和鞭子破空的声音,但我已经冲进了混乱的鬼市。
自由!一种久违的、带着铁锈味的自由感涌上心头!我顾不上魂体的疲惫和混乱情绪的残余波动,发足(魂体飘飞)狂奔,朝着枉死城中心的托梦司尖塔冲去!
托梦斯塔底,长龙依旧。亡魂们的悲戚、焦虑、麻木,与数月前毫无二致。我攥紧了阴元袋,排在了队伍末尾。这一次,心中燃烧的不再是绝望,而是孤注一掷的火焰。四百七十八枚阴元!够不够?不过我也认了!
队伍缓慢移动。我焦灼地等待着,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越来越近的石窗。魂体深处,那冰冷的记忆空洞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混乱的情绪碎片也在蠢蠢欲动,但我用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制着。不能倒下!不能前功尽弃!
终于,轮到了我!
“姓名?籍贯?托梦对象?托梦事由?套餐等级?”石窗后,依旧是那个面白无须、眼神冰冷的阴吏。程序化的问询,毫无温度。
“陈阿四!青州府陈家洼人!托梦给我儿子陈栓子!告诉他:灶台下面,埋着家里的田契!‘子夜呓语’套餐!”我将鼓鼓囊囊的阴元袋,用力拍在石窗上!钱币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阴吏瞥了一眼钱袋,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讶异,大概很少见到能凑够这么多钱的底层亡魂。他拿起骨片,划了几下:“四百五十阴元。确认?”
“确认!”我斩钉截铁。
阴吏数出四百五十枚阴元,收好。剩下的二十八枚随意地退还给我。他在骨片上记录着:“陈阿四。托梦对象:陈栓子。事由:灶台、田契。套餐:‘子夜呓语’。排队号:丁未柒佰玖拾肆。预计等待时间…”他看了看旁边一个悬浮的、不断滚动着鬼文的惨白光幕,“…约两年七个月又三天。届时会通过你的‘魂引牌’通知你具体托梦时辰及补缴尾款金额(如有)。逾期不候,费用不退。”他拿起一块刻着“丁未794”字样的惨白色小骨牌,丢给我,“拿好你的‘魂引牌’,别丢了。下一个!”
两年七个月又三天?!还要等近三年?!而且到时候可能还要补缴尾款?我如遭雷击,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大半!握着那块冰冷的“魂引牌”,看着石窗内阴吏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我倾尽所有,卖掉最痛苦的记忆,忍受非人的折磨,积攒了四百五十枚阴元,换来的,只是一个近三年后的、虚无缥缈的排队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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