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在一点点拉近。那点幽蓝的光芒逐渐清晰起来。它并非悬浮在水中,而是凝结在河底一处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旋涡中心!那旋涡如同通往地狱更深处的巨口,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而在旋涡的正中心,一块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晶体,正静静地悬浮着。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极致纯粹的幽蓝,晶莹剔透,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寒冷和悲伤。晶体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如同泪滴般的光点在闪烁、流动,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悸动的悲怆气息。
百鬼泪!
傅青竹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旋涡中心!恐怖的吸力撕扯着他的身体,冰冷的河水几乎要将他彻底冻僵。他伸出早已冻得麻木僵硬的手,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块幽蓝的晶体!
指尖触碰到晶体的瞬间——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法用耳朵听见的、却足以震碎心魄的嗡鸣骤然爆发!
冰冷!无法形容的、足以冻结时空的极致冰冷,顺着手臂瞬间蔓延至全身!那并非物理的低温,而是无数怨念、悲苦、绝望的洪流,如同亿万根冰锥,狠狠刺入了他的灵魂深处!傅青竹眼前一黑,意识瞬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几乎要彻底沉沦、消散!
“啊——!”他发出无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抓向晶体的手,却如同被焊死了一般,死死地攥住了那块幽蓝的冰晶!入手处,是刺骨的寒和一种奇异的、仿佛触摸到无数碎裂心灵的粘稠感。
成功了!抓到了!
“取之即走!万勿回头!”巧娘最后的警告如同惊雷般在即将溃散的意识中炸响!
傅青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猛地将那块沉重无比、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幽蓝晶体塞入怀中早已准备好的、内衬着厚厚油布的皮囊之中!然后,他不再看那恐怖的漩涡一眼,凭着求生的本能和来时的方向感,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疯狂地向着他坠入这片水域时感觉到的、相对“上方”的方向挣扎而去!
怀中的百鬼泪如同一个冰寒之源,即便隔着厚厚的油布和衣物,那恐怖的寒意依旧源源不断地渗透出来,疯狂地侵蚀着他的体温和生命力。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越来越模糊。无数灰白色的残魂碎片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疯狂地涌上来撕扯、缠绕。每一次挣脱,都感觉灵魂被撕裂掉一部分。
游!向上游!离开这里!
他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每一秒都像是在地狱里挣扎了千年。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彻底冻僵、意识即将被那无边的黑暗和寒冷彻底吞噬时——
头顶那片浓墨般的黑暗,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微弱、但极其熟悉的、属于阳间的气息,如同救命稻草般从那缝隙中透了下来!是那口枯井的气息!
傅青竹爆发出生命最后的潜能,朝着那道气息传来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蹬!
身体如同破开了一层无形的冰冷薄膜,猛地向上冲去!
“哗啦!”
伴随着一声破水而出的巨响和冰水四溅的声音,傅青竹感觉自己的头猛地撞在了坚硬的石壁上!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意识!他发现自己竟然半个身子探出了水面,正趴在那口枯井湿滑冰冷的井壁上!头顶,是狭窄的、透着真实黑夜气息的井口!狂风卷着冰冷的雨雪,狠狠地抽打在他脸上!
他……他回来了!从冥河爬回了枯井!
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同时袭来。他低头看向怀中,那个内衬油布的皮囊紧紧贴在胸口,冰冷刺骨,但里面那块幽蓝的晶体还在!百鬼泪到手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几乎要再次滑入井底那冰冷刺骨的积水(此刻它已恢复了普通井水的冰凉)中。他死死抠住井壁上凸起的石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湿滑的苔藓,冰冷的井壁,每一次移动都耗尽他残存的体力。怀中的百鬼泪散发着恐怖的寒意,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当傅青竹终于将一只冻得毫无知觉的手搭上井口冰冷的边缘,奋力将自己拖出这口吞噬一切的枯井时,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乱葬岗冰冷湿滑的泥地上。雨雪无情地打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怀中的百鬼泪,已经将他由内而外彻底冻透。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血腥味的冰冷井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他成功了。他活着回来了,带着那传说中至阴至寒的药引——百鬼泪。
然而,当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回春堂的方向时,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刚从地狱爬出来的疲惫和茫然。接下来呢?这百鬼泪,又该如何使用?
风雪呼啸,乱葬岗如同鬼域。傅青竹挣扎着爬起来,将怀中那个散发着恐怖寒意的皮囊紧紧抱在胸前,如同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冰雷。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地、踉跄地朝着云泽县城,朝着他那间小小的回春堂挪去。每一步,都在冰冷的泥泞中留下一个深深的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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