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巧娘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灵魂被寸寸撕裂的痛苦呻吟!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素白的衣裙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她周身爆发出恐怖的寒气,诊室内所有的物件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坚冰!墙壁、桌椅、药柜……一切都被冻结!
她那本就虚幻的魂体,在这幽蓝光芒的爆发中,开始变得极度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剧烈地闪烁、扭曲、明灭!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溃散!
“巧娘——!”傅青竹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那恐怖的寒气和强大的能量波动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公子……莫动……”巧娘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到了极点,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傅青竹的灵魂深处。那幽蓝的光芒在她心口剧烈地闪烁着、旋转着,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可怕的融合与转化。
她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已经变得近乎透明。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精粹、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量,那光芒纯净、温暖,与心口那幽蓝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她魂魄最后的本源。
“至阴之魂……调和……百鬼怨泪……化作……纯阴药引……”巧娘的声音如同梦呓,又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古老的仪式,“此引……需以……爱魄……为薪……方能……点燃……焚尽……阴根……”
话音未落,她那凝聚着最后一点本源白光的手指,如同穿越虚空,轻轻地点在了傅青竹剧痛的心口位置。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瞬间涌入傅青竹的心脏!
那并非单纯的阴寒!那是经过百鬼泪淬炼、又被巧娘魂魄调和、最后以她自身“爱魄”点燃的、一种极其纯粹、极其温和、却又带着无上穿透力的能量!它如同初春消融冰雪的第一缕暖阳,又如深夜里最温柔的月光,带着一种傅青竹从未感受过的、深沉到极致的悲悯与……眷恋!
这股能量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傅青竹心脉深处那纠缠盘踞、阴寒刺骨的“阴脉”根源。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痛苦的撕裂,只有一种无声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净化与抚慰。那折磨了他无数岁月的冰冷、尖锐、仿佛要将灵魂冻结的痛苦,正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如同遇到了烈日的残雪,迅速消融、瓦解!
温暖!一种久违的、从灵魂深处升起的、真正的温暖,迅速流遍他的四肢百骸!冻结的血液开始奔腾,僵硬的肢体恢复了知觉,那压在心口仿佛亿万年的冰山,正在轰然倒塌!
而与此同时,巧娘的身体,在将最后一点本源能量注入傅青竹心口的瞬间,彻底变得透明!她心口那团耀眼的幽蓝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幽蓝星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纷纷扬扬地从她透明的身体里飘散出来。
她脸上带着那个温柔而凄美的笑容,深深地、最后地看了傅青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解脱、不舍、欣慰,还有那份傅青竹此刻终于读懂的、深藏于冰冷鬼躯之下、跨越了生死与阴阳界限的……无声情愫。
“公子……珍重……”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如同风中飘散的柳絮。
下一刻,巧娘那透明的身影,连同那漫天飘散的幽蓝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散在诊室冰冷的空气之中。
唯有一物,从她消散的地方轻轻飘落,掉在覆盖着厚厚白霜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是那三根祖传的金针。
它们静静地躺在霜花之上,针身依旧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只是那层曾经束缚、稳定过一缕孤魂的淡淡金芒,已彻底消失不见。
傅青竹呆呆地坐在地上,心口的剧痛和冰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温暖。然而,这温暖却无法驱散他心口那骤然裂开的、巨大的、冰冷的空洞。
他颤抖着伸出手,捡起那三根冰冷的金针。
针尖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的气息。
窗外,持续了多日的阴雨,不知何时,悄然停歇了。一缕久违的、金黄色的、温暖的阳光,刺破了厚重的云层,斜斜地照射进回春堂的诊室,落在傅青竹身上,落在那三根安静的金针上,也落在地板上那正在阳光中迅速消融的、最后一片薄霜之上。
霜化了,只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像一滴凝固的泪。
傅青竹紧紧攥着那三根金针,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久违的晴空,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
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过他冰冷的脸颊,一滴一滴,砸落在手背上,砸落在阳光下那三根沉默的金针上。
阳光温暖,心却空茫。
回春堂依旧日日开着,悬壶济世,妙手仁心。只是那年轻的傅大夫,眉宇间似乎沉淀了些许不同往日的沧桑。他依旧温和,依旧耐心,只是笑容里,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极淡的寂寥。
没人知道那个漫长的雨夜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傅大夫那困扰多年的心疾,竟奇迹般地痊愈了。更奇怪的是,在一个久雨初霁的清晨,回春堂门前那块“妙手仁心”的老匾被小心地摘了下来,换上了一块崭新的牌匾,上面是傅青竹亲笔题写的三个苍劲大字:
“巧安堂”。
人们不解其意,只当是新气象。唯有傅青竹自己知道,这“巧”字,是刻在心碑上的一个名字;这“安”字,是再也无法兑现的一句承诺。
夜深人静时,他常独坐后堂。诊室内再无幽蓝的灯火,也无穿墙而来的素影。只有三根金针,被收在那只紫檀木针盒的最上层,小心地珍藏。有时他会取出,指尖拂过冰凉的针身,恍惚间,仿佛又看到那双褪去幽绿、显出深褐底色、带着医者专注与无尽悲悯的眼眸。
阳光再暖,也照不进心底那个永远空缺的角落。那里住着一个名字,一场跨越生死、以魂为药的救治,一份永远无法宣之于口、却已刻骨铭心的鬼魅情衷。
医者能回春,却难安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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