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茅十八头皮发麻的是,这女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那东西用同样破烂湿透的粗麻布包裹着,形状狭长,约莫三尺来长,被雨水浸透后,沉甸甸地坠着,麻布边缘渗出的液体,在惨白的电光下,竟隐隐泛着一抹不祥的暗红色!
茅十八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就要把门关上。
“好心人…”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空洞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雨的执拗,“奴家…并非歹人…只是…只是身无长物…想求您…帮个忙…”
她的目光越过茅十八的肩膀,落在他身后空荡荡、家徒四壁的破屋里,那双死寂的黑瞳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
“奴家…生前…还有些积蓄…”她幽幽地说,声音飘忽不定,“埋在…城西…十里坡…老槐树下…第三块青石板下…是个…黄杨木的匣子…”
茅十八的心猛地一跳。积蓄?黄杨木匣子?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被惊惧和一种难以抑制的贪婪点亮。
“只要…您肯帮奴家…将这副骸骨…”女子微微抬了抬怀中那湿透沉重的包裹,麻布缝隙间那股子阴寒的腐水气和淡淡的血腥味更加清晰,“寻一处…向阳的高坡…入土为安…莫要…莫要再让她…泡在这…冰冷污浊的泥水里…”
她顿了顿,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锁住茅十八,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
“那…匣中之物…便…全数…赠与…恩公…权当…酬谢…”
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映得女子惨白的脸和怀中那渗着暗红液体的包裹更加诡异。雷声轰隆而至,震得茅屋簌簌发抖。
茅十八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恐惧和贪婪如同两条毒蛇,在他心里疯狂撕咬。城西十里坡?老槐树?黄杨木匣子?那里面会是什么?金银?珠宝?有了钱,他就能熬过这灾年,甚至…甚至能买几亩好地!
他看着门外女子那鬼气森森、湿漉漉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这四面漏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破屋,一股豁出去的狠劲猛地窜了上来。管她是人是鬼!这世道,饿死也是死,穷死也是死!富贵险中求!
“成…成交!”茅十八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俺…俺应下了!保管…保管给你找个好地方…埋得…埋得妥妥当当!”
门外的女子,似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湿漉漉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死寂的黑瞳,在电光闪烁的瞬间,仿佛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
“如此…多谢…恩公…”她的声音越发飘渺,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骸骨…便…交给您了…”
她伸出那双同样惨白、沾满泥污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个湿透冰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麻布包裹,递向茅十八。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包裹瞬间传遍茅十八全身,激得他差点脱手。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那冰冷包裹的刹那——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几乎撕裂天穹的紫红色闪电当空劈下,将整个天地映得一片惨白!震耳欲聋的雷声紧随其后,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狂风卷着暴雨,发出凄厉的尖啸!
茅十八被这惊雷骇得猛地一缩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当他再睁开眼时,门外已是空荡荡一片!
只有狂风暴雨依旧疯狂肆虐,冰冷的雨水顺着敞开的门洞倒灌进来,打湿了他的裤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极度困乏和恐惧下的一场幻觉。
然而,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个湿透、冰冷、散发着淡淡腐水气和血腥味的狭长麻布包裹,正沉甸甸地躺在他的臂弯里。麻布粗糙的触感,那股阴寒刺骨的气息,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刚才那诡异的一幕,绝非梦境!
茅十八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像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将那冰冷的包裹扔在墙角一堆干草上,又飞快地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死死关上了门,插上门闩,还用肩膀死死顶住。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无孔不入的阴冷和恐惧隔绝在外。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屋外风雨如晦,屋内油灯如豆。墙角那湿漉漉的麻布包裹,像一个不请自来的、沉默的诅咒,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茅十八盯着那包裹,眼神变幻不定。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冲击着他的理智,但心底那簇被“黄杨木匣子”点燃的贪婪之火,却顽强地燃烧着,驱散着寒意。他用力搓了搓冻僵的手,眼神慢慢变得凶狠而决绝。
管他娘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把那匣子弄到手再说!至于这骨头……他瞥了一眼墙角那渗着暗红液体的包裹,嘴角撇了撇。找个地方埋了就是,难道还真给她挑块风水宝地不成?这世道,活人都顾不上了,哪还管得了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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