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血牒叩幽

作品:子夜异闻|作者:古皖老村|分类:悬疑|更新:2025-06-26 19:33:08|字数:27432字

光绪二十七年秋,潍县大旱。赤地千里,河床干裂如龟背。城东柳树屯的柳老栓,枯柴般的身子歪在炕上,喉咙里拉着破风箱,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他儿子柳承宗,一个老实巴交的佃户,跪在炕前,攥着爹枯藤似的手,眼泪早流干了。窗外,田东家刘剥皮的管家赵三癞子,带着几个歪戴帽子的家丁,正把最后半口袋瘪谷子往外拖,嘴里还不干不净:“老棺材瓤子欠的租子,利滚利,下辈子也还不上!这点瘪谷子,抵利息都不够!”

“爹…您再撑撑…”柳承宗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枯木。

柳老栓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向儿子,嘴唇翕动,气若游丝:“宗…宗儿…爹对不住你…咱柳家…祖传的…那三亩…薄田…叫刘…刘阎王…骗去的…地契…他…他改了…”话未说完,头猛地一歪,眼还瞪着屋顶那根熏黑的椽子,没了气息。那眼里的光,是烧着的炭,是冻住的恨。

爹咽气了,眼还睁着。柳承宗伸出颤抖的手,想替爹合上,那眼皮竟像铁铸的,纹丝不动。他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爹死不瞑目!是为那三亩祖田!是为刘剥皮那改了墨迹、盖了假印的地契!

三天后,柳老栓草草葬在村后乱石岗。新坟土未干,赵三癞子又来了,叉着腰站在柳家那间快散架的茅草屋前,唾沫星子横飞:“柳承宗!别装死!你爹的债,父债子偿!东家说了,你那破屋子抵了!赶紧滚蛋!”

柳承宗站在爹空了的土炕前,看着墙角爹生前编了一半的柳条筐,听着屋外赵三癞子的叫嚣,胸中那股被悲恸和屈辱压了许久的火,“腾”地一下烧穿了天灵盖!他猛地抓起灶台边劈柴的锈斧头,赤红着眼冲了出去!

“狗日的!我跟你们拼了!”

赵三癞子没料到这蔫驴子敢炸毛,吓得往后一蹦。柳承宗状若疯虎,锈斧头带着风声就劈了过去!赵三癞子身边的打手反应快,一根枣木棍子斜刺里挥出,“咔嚓”一声脆响,斧头把断了。紧接着,几根棍棒雨点般落在柳承宗背上、腿上。他被打翻在地,泥水混着血水糊了一脸,骨头断了似的疼。

“呸!不识抬举的贱骨头!”赵三癞子狠狠啐了一口,“给老子往死里打!”

棍棒又落下。柳承宗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意识模糊间,仿佛看到爹那双不肯闭上的眼,在灰蒙蒙的天上盯着他,那眼神,冰冷,绝望,又带着一丝催促。

打手们打累了,骂骂咧咧拖着半袋瘪谷子走了。柳承宗像条死狗瘫在泥里,浑身散了架。夜风呜咽着穿过破窗棂,像无数冤魂在哭。他挣扎着爬回冰冷的土炕,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骨的阴风把他激醒。茅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寒气却像无数根钢针,直往骨头缝里钻。炕沿边,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影!身形枯瘦,微微佝偻,正是爹柳老栓!只是那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亮得瘆人,像两簇幽绿的鬼火,直勾勾地盯着他!

“爹?!”柳承宗魂飞魄散,想喊,喉咙却像被冰坨堵住,只发出“嗬嗬”的气声。

“宗儿…”柳老栓的声音飘忽不定,带着地底渗出的寒气,“爹…死得冤啊…在下面…也苦啊…”那声音钻进耳朵,冻得柳承宗血液都要凝固。“刘剥皮…改了地契…贿赂了城隍…城隍判爹…欠债抵田…爹不服…告到郡司…郡司老爷…收了他…三百两雪花银…把爹…打入了…拔舌小狱…”

柳承宗听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

柳老栓的身影晃动了一下,似乎极其痛苦:“爹…舌头…被铁钩子…绞烂了…说不出…冤情…”他缓缓抬起一只枯瘦的手,那手在黑暗中竟泛着青幽幽的微光,指向柳承宗的胸口,“儿啊…爹…撑不住了…这口冤气…不能散…你…替爹…去告!告到阎罗殿!告倒那些…黑了心肝的…狗官!”

话音未落,柳老栓的身影猛地向前一扑,化作一股极寒的阴风,瞬间没入了柳承宗的胸口!

“啊——!”

柳承宗只觉得心口像被塞进了一块万载寒冰,冻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绝望、不甘,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恐惧!爹的冤屈,爹的惨状,爹最后那绝望的托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魂魄上!

“爹——!我去!儿子替您告!告到天塌地陷!”他嘶吼出声,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冰冷而扭曲变形。炕上残留的爹的破棉袄,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指甲掐进了破布里。

鸡叫三遍,天蒙蒙亮。柳承宗挣扎着爬起来,浑身骨头像错了位,剧痛钻心。但他胸中那股来自阴间的寒气,却支撑着他,让他感觉不到肉体的痛苦。他找出爹生前藏着的最后几枚铜钱,又揣上那件破棉袄,踉踉跄跄出了门。他没去县衙,也没去府城,而是径直走向村外那片坟茔累累、古木森森的乱葬岗。传说那里,是阳间离阴曹最近的地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 录下一页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我的书架

如果您喜欢,请把《子夜异闻》,方便以后阅读子夜异闻第76章 血牒叩幽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子夜异闻第76章 血牒叩幽并对子夜异闻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