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该……磨刀了……”
声音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清晰地钻进他的脑子,带着金属摩擦的冰冷质感。
张铁九浑身一哆嗦,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惊恐地环顾四周,昏暗的小巷空无一人,只有垃圾腐败的酸臭和刀上滴落的血腥味交织。那声音……是从刀里来的!康小辫儿临死前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耳朵——你的刀,会说话!
他低头,死死盯着手中这把血糊糊的刀。刀身粘稠的血浆里,那些暗红的云纹仿佛在缓缓流动、盘绕。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血浆深处,隐隐浮现出一张扭曲的、没有五官的脸孔,正对着他无声地咧开嘴……
“哐当!”
鬼头刀脱手,重重砸在泥地上,溅起一片污浊的血泥点子。
张铁九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湿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他不敢再看那地上的刀,仿佛多看一眼,魂魄就会被吸进去。他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小巷,像逃离瘟疫般冲向家的方向。身后,那柄沾满污血的“九窍剜心刀”,静静地躺在昏暗巷子的泥泞里,刀身粘稠的血浆,在无人察觉中,正极其缓慢地……被那暗红的云纹和刀镡上的字迹……一丝丝地“吸”了进去。
当夜,张铁九在自家那间弥漫着廉价烧刀子气味的昏暗小屋里,做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噩梦。血海翻腾,无数被他斩下的人头在血浪里沉浮哭嚎,每一张惨白的脸上,都镶嵌着康永年那双死水般、却又带着刻骨怨毒的眼睛。最让他肝胆俱裂的是,在梦境的尽头,总有一柄巨大无朋、滴着粘稠黑血的鬼头刀悬在头顶,刀身上那张模糊的鬼脸清晰起来,赫然是师父“快刀刘”临终前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模样!师父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的却是白天刑场上那砂纸摩擦般的低语:“刀……要磨……用你的骨头……磨……”
张铁九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窗外一片死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他大口喘着粗气,摸索着去抓枕边的酒葫芦,想灌一口压压惊。手刚伸出被子,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冷、坚硬、带着熟悉弧度的事物!
他猛地缩回手,如同被烙铁烫到!借着窗外透进的、惨淡模糊的微光,他魂飞魄散地看见——那柄本该被他丢弃在肮脏小巷里的“九窍剜心刀”,此刻正端端正正、悄无声息地立在他简陋的土炕炕沿上!刀柄朝外,刀尖斜斜向下,指向他的心口!
刀身上糊满的血浆污垢,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乌沉沉的刀身重新露出冰冷的金属光泽,刃口在黑暗中隐现一线雪亮的寒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锋利!那刀镡上“九窍剜心”四个篆字,更是红得发亮,如同刚刚淬过滚烫的人血,幽幽地散发着不祥的光泽!
它自己回来了!还……自己“磨”干净了?!
张铁九的血液瞬间冻结!他连滚带爬地摔下土炕,缩到离刀最远的墙角,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死死盯着那柄在黑暗中静静矗立的妖刀,仿佛那是一个随时会扑过来择人而噬的活物。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清晰、冰冷、如同两块生铁在他耳边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屋子里响起:
“九窍……剜心……刀……”
“下一个……该磨谁?”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和……赤裸裸的、指向明确的杀意!这声音并非来自刀的方向,而是直接响在他的颅腔深处,如同有人用冰锥子在他脑髓里刻字!
张铁九再也无法忍受这无孔不入的恐惧和那冰冷声音的折磨。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从墙角蹿起,不是冲向那刀,而是扑向屋角的柴堆!他疯狂地翻找着,抽出一把伐木用的、刃口布满崩缺和锈迹的沉重开山斧!
他双手紧握斧柄,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爆发出一种困兽般的疯狂!他死死盯着炕沿上那把幽光流转的鬼头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一步一步,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艰难地挪了过去。
“滚!滚开!你这妖物!”他嘶哑地咆哮着,用尽全力,抡起沉重的开山斧,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那柄静静矗立的“九窍剜心刀”,狠狠劈了下去!
斧刃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
就在斧刃即将斩中刀身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柄鬼头刀,竟如同拥有生命般,刀身猛地一旋!乌光暴闪!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锵——!!!”
一声刺耳欲聋、如同厉鬼尖啸般的金铁交鸣在狭小的屋内炸响!火星四溅!
张铁九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冷刺骨的巨力,顺着斧柄狂猛地反震回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沉重的开山斧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墙壁上,又弹落在地。
而他自己,更是被这股巨力狠狠掼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冰冷的泥地上,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那金铁交鸣的可怕余音。
他挣扎着抬起头,视线模糊。只见那柄“九窍剜心刀”,依旧稳稳地立在炕沿,纹丝未动。只是刀身之上,靠近护手吞口的位置,多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白痕——那是被开山斧崩出的印记。而刀镡上那四个血红的篆字——“九窍剜心”,此刻红光大盛!如同四只充血、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张铁九!
紧接着,那冰冷生硬、如同生铁摩擦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直接在他剧痛欲裂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嘲弄和森然:
“刀……磨好了……”
“该……用……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张铁九感到自己刚刚摔伤的后脑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麻痒。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带着倒刺的冰冷丝线,正顺着他的伤口,缓缓地、坚决地……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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