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引针的动作停了下来。最后一根血线,完美地收束。她轻轻咬断了线头,缓缓抬起手。那枚伴随她百年的银针,在她指尖化作一点细碎的银芒,无声消散于月光之中。
紧接着,那件披在她身上的、凝聚了无尽血泪与执念的嫁衣,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那对刚刚绣成的血色鸳鸯,竟在月光下微微颤动起来!羽翼上流转的血光骤然变得无比明亮、纯粹!在陈远惊骇的目光中,那对血鸳鸯竟真的从嫁衣上挣脱而出!它们舒展着由纯粹红光构成的羽翼,姿态轻盈而亲昵,相互依偎着,沐浴着漫天清辉,向着那轮皎洁圆满的明月,冉冉飞去!红光与月华交融,形成一道凄美绝伦的光带。
随着血鸳鸯的飞升,素纨那朦胧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她微微侧首,似乎朝着陈远所在的方向,投来了深深的一瞥。那目光穿越了百年的仇恨与痴缠,平静、澄澈,再无丝毫怨戾,唯有一种大解脱后的安宁与释然。没有言语,只有月光无声流淌。
她的身影,连同那件素白的未嫁衣,如同被月光溶解的轻烟,袅袅地、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清冷的夜空中,与那对飞升的血色鸳鸯一同,融入了无垠的月华深处,再无痕迹可寻。
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月华朗照,荒园死寂。晚风吹过,荒草摇曳,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凄美绝伦的一幕,不过是月下迷离的一场大梦。
陈远僵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冰冷的夜露浸湿了他的官靴,也浸透了他的脊背。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手,用力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将那冰凉的月光和滚烫的震撼一同按入心底。
他对着那轮清月,对着这片埋葬了所有惊怖、仇恨与最终救赎的废墟,对着那已然消散的素纨和她未竟的嫁衣,深深地、深深地揖了下去,久久未曾起身。
从此,陈大人书房深处多了一幅秘不示人的画。画上无人物,唯有一轮孤高清冷的满月,月光下,一对血红的鸳鸯依偎着,振翅飞向月心。画旁题有两行小字,墨色深沉如夜:
“百年血泪凝双翼,一朝明月渡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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