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禾被喷得下意识后退半步,刺鼻的烟味和唾沫星子扑面而来。丁老炮的每一句质问,都像沉重的锤子,狠狠敲打着他脑中那块尚未完全清晰的记忆碎片。高差…距离…岩层…他需要数据!需要证明!需要砸碎这堵名为“经验”的傲慢之墙!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过会议室角落。地上散落着几根被踩断的粉笔头,还有……一个沾满泥点、边角磨损严重、几乎被遗忘在灰尘里的木质三角板!那是之前测量菌菇棚子坡度时随手扔在这里的!陈青禾眼睛猛地一亮,如同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一个箭步冲过去,弯腰将它捡了起来。三角板粗糙的木纹硌着手心,带着尘土的气息,却在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丁工,您说的对,工程不是儿戏,要数据说话。” 陈青禾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他扬了扬手中那破旧得几乎要散架的三角板,上面还沾着几根干枯的草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寒酸。“您有您三十年的经验,我尊重。但经验之外,还有数学。数学,不讲资历,只讲对错。”
他不再看任何人,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脚下这片冰冷的水泥地和手中的三角板。他猛地蹲下身,将三角板用力按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粗糙的板面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沙沙”声。他用指甲在厚厚的灰尘上用力划出一道笔直的竖线,代表山体一侧的基准面(取水点A)。接着,又在稍远处,估算着鹰嘴崖鞍部的大致宽度,划下另一道竖线,代表山体另一侧的目标点(出水口B)。两线之间的水平距离,他凭记忆和图纸比例,用三角板量出一个大约的数值——L(水平距离)。
“假设鞍部宽度,也就是我们需要直线穿过的水平距离是 L,” 他低声说着,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与冥冥中的前世记忆和眼前顽固的经验主义对话。三角板的一个锐角被他死死按在代表基准面A点的竖线底端,另一条直角边沿着他划出的“水平线”基准方向延伸出去。他的手指沿着斜边缓缓移动,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斜边与目标竖线B的交点高度,以及基准竖线A上的起点高度。
“目标点B出水口需要的高度是 H1,” 他用半截粉笔头在B竖线上标出一个点,“基准面A取水口高度是 H2,” 又在A竖线上标出另一个点。两个点之间的垂直落差,就是需要克服的高差 H = H1 - H2。他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混合着之前的油污。
“那么,涵洞需要实际穿过的斜线距离 S,”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和信念都灌注进去,手指猛地指向三角板的斜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如同惊雷炸响:
“就是勾股定理! S = √(L2 + H2) !”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丁老炮那张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又扫过赵前进紧锁的眉头下那双骤然凝聚起锐利光芒的眼睛,最后掠过村干部们茫然中透着一丝微弱希望的眼神。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砸在地上:
“只要测准了 L 和 H,这涵洞能不能打,打多长,要多少炸药,省不省钱,算一算,不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吗?!总比绕着山画圈圈,白白浪费二十万,让几百号人干等着渴死强!”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只有陈青禾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和他手中那块沾满泥灰、边角磨损、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冰冷而悲壮光芒的三角板,成为了绝对的中心。丁老炮张着嘴,脸上的嘲讽如同劣质的墙皮般片片剥落,彻底凝固,慢慢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颠覆认知的震撼所取代。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简陋到极致、却蕴含着无懈可击数学逻辑的图示,以及那个被陈青禾吼出来的、如同魔咒般简洁有力的公式——√(L2 + H2)。那破旧的三角板,此刻仿佛不再是一件测量工具,而变成了一柄闪烁着理性寒光的利剑,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刺向了他引以为傲、固守了三十年的经验主义堡垒!
赵前进的目光在地面那充满原始力量却又精准无比的图示和陈青禾那张沾满污迹却异常执拗、闪烁着智慧与勇气的脸上来回扫视。紧锁的眉头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或许…真的可行?”的火苗,在沉重的绝望与官僚的泥沼中,被这柄数学的利剑,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悄然点燃。那火苗虽小,却带着燎原的可能。
而陈青禾,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知道,赌注已经押下,所有的底牌都已亮出。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更残酷的实地勘测、更复杂的岩层分析、更精确的数据验算,以及丁老炮那积累了三十年、如同磐石般坚固的经验壁垒的正面碰撞!这简陋三角板划出的线条,能否真的穿透那巍峨的鹰嘴崖?未知的岩层深处,又是否潜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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