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职!审查!回原籍!
三个惊雷般的字眼!像是套在脖颈上冰冷的绞索!陈青禾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四肢百骸的血液瞬间被冻结!一股从地狱深处涌上的寒意彻底攫住了他的心脏!巨大的恐惧混合着荒谬的冤屈在胸中炸开!他想吼出来!他想告诉所有人那天厕所里他到底为什么要“忘带纸”!可是喉咙像是被水泥封死!巨大的权力威压如同一座泰山,死死压住了他每一寸想要挣扎的意念!
完了!全完了!回原籍?被打上“思想错误、对抗领导”标签退回原籍?他这所谓的“重生”将彻底成为一个更不堪的笑话!比上辈子坠楼还要耻辱的死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重压下!在他几乎能看到自己“政治生涯”被赵前进那只沾满泥浆的搪瓷缸子敲得粉碎的瞬间!
咣当当当——!!!
一阵急促异常、混杂着铜锣和铁盆的敲击声,伴随着无数脚步的嘈杂和带着哭腔的呼喊,如同暴风般从乡政府院子外那扇刷着蓝漆的铁皮大门方向猛地砸了进来!声音如此猛烈!如此突兀!瞬间盖过了会议室里所有的剑拔弩张!
“领导!青天大老爷!行行好开开门吧!!!”
“救救娃娃的命啊!!!!”
“求求你们了——给口吃的吧——娃娃要饿死了——哇——”
“开门啊!快开门!死人了!!!”
声音凄厉!绝望!如同濒死野狼的哀嚎!
所有目光瞬间被齐刷刷地拽向紧闭的会议室木门,仿佛能穿透薄薄的木板,看到外面人潮汹涌的混乱景象!
张爱国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顾不上擦桌子上的污渍,腾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踮起脚尖往外探看!随即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操!全…全都堵大门口了!那帮…那帮灾民!拖家带口!!!!”
吴胖子那副事不关己的松散坐姿瞬间收拢,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盘貔貅的动作彻底停止。
一直低头看图的韩松也猛地抬起头,眉头拧成了一个铁疙瘩,看向窗外。
就连刚刚挥舞着搪瓷缸子、如同一头即将冲破牢笼暴怒雄狮的赵前进,动作也猛地一僵!那只高举的搪瓷缸子停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他凶狠的目光骤然被窗外那山呼海啸般的哭喊声分散,脸上那层愤怒的油彩出现了明显的裂痕!眼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那腔刚刚凝聚起来、足够将陈青禾彻底碾碎的政治怒火,如同被一盆突如其来的冰水兜头浇下!烧起来的火苗还没窜高就哑了炮!
人群!
大量绝望的灾民!
就在这个最要命的当口!
将乡政府大门彻底围死!
哭喊!
哀求!
砸门!
任何领导在此时此地、在民意滔天的哭嚎面前,继续揪着内部一个小科员的“厕所问题”大动干戈,都会显得无比荒诞、愚蠢、甚至冷血!
赵前进那只攥着搪瓷缸子、蓄势待发的右手剧烈地颤抖着!杯口边缘的泥浆碎屑簌簌震落!仿佛那只沉重的缸子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和支撑!但那砸下去的力量……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他看着窗外越来越密集的人影晃动和越来越响亮的哭嚎砸门声,脸皮因羞恼和气急败坏而涨成了酱猪肝色!胸腔剧烈起伏,如同拉坏的破风箱!他猛地扭头,狠狠瞪了一眼那个依旧缩在角落里、因为窗外突然的变故而呆若木鸡、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的陈青禾!
“操!” 一声憋屈到极点的怒吼终于从赵前进牙缝里狠狠挤出!那声音不再像咆哮,更像是一头猛兽被掐住了咽喉发出的低沉嘶吼!他那只高举的手腕一转方向!原本要砸向陈青禾(或桌面?)的搪瓷缸子!带着一股无处倾泻的巨大力道!狠狠砸在了旁边那张堆着散乱文件的空凳子上!
砰哐!!!
木凳子应声翻倒!文件纸张如同受惊的白色鸟群,哗啦啦飞散开来!落了满地!
巨大的声响炸开!
陈青禾被吓得猛地一个哆嗦!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本能地向后缩!心脏都差点跳出嗓子眼!
就在那堆飞散的纸张即将飘落、赵前进的狂怒目光如毒蛇般再次锁定他、酝酿着更可怕爆发(哪怕不能直接动手)的瞬间!
“哗——”
一把冰冷的钥匙!带着金属特有的硬度感!毫无征兆地从旁边那只枯槁却沉稳的手里抛掷过来!不偏不倚!越过那些翻飞飘落的文件纸片!极其精准地!落在陈青禾因为紧张和躲闪而死死抠在膝盖布料的、微微摊开的手掌心里!
冰!硬!
钥匙齿卡进柔嫩的掌心嫩肉里!带来一阵刺痛!
如同烙印!盖下了无声的指令!
陈青禾猛地一惊!如同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下意识攥紧!指关节都捏得发白!这才看清——是乡政府大院后面,那个破旧粮油储备库房的门钥匙?!钥匙柄上还用红漆点了个点!
“拿着。”一个低沉、平缓、听不出任何起伏,却瞬间将所有噪音强行压下的声音响起。是李卫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