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乔峰那张刀削斧刻般的坚毅面孔,也不由得松动了些、柔软了些。然而念头转到最后,他忽又想起昨晚张坤坤醉醺醺说出的那些过往真相。
慕容博……幕后的棋手是慕容博……可惜,慕容博早便死了……
“阿朱姑娘,你毕竟是慕容公子的心腹婢女……”乔峰再一次强制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悸动。
阿朱收起笑容,正色道:“乔大哥,我服侍慕容公子,却并非卖身给慕容家。只是我从小没有爹娘,流落在外,有一日受人欺凌,恰好被慕容老爷撞见,救了我回家……否则,我可能也长不到这么大。”
那位慕容老爷,自然就是当时还活跃在中原武林的慕容博了。乔峰听闻此节,又是微微一怔,而即便知晓“历史大势”的张坤听了也是一呆。
张坤想的却是,说起来慕容家对阿朱阿碧都有大恩,历史上倘若阿朱也存活到最后,会不会像阿碧姑娘那样,选择陪在慕容复身边照顾?
阿朱察觉几人脸色有异,可不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想的什么,继续说道:“我本就孤苦无依,为报大恩,便做了慕容家的丫鬟,但其实慕容家上下都不拿我和阿碧妹子当丫鬟,甚至我们每个人都还配了许多下人奴仆以供使唤……慕容老爷和夫人当年曾说,哪一天我和阿碧想离开燕子坞,慕容家上下都会欢欢喜喜地给我们送行……”
说到这里,她脸上又是微微一红。所谓离开、所谓送行,自然就是嫁娶之事了,这一点,在场即便钟灵和阿紫那样少不经事的丫头都听得明白。
“乔大哥,我向来信奉万事遵从内心指引,这也恰是我逍遥派逍遥人生的本来意旨。”张坤在这时笑着送上了最后一波助攻,“阿朱姑娘已经勇敢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我想……此去路途遥远,你们结伴同行,路上更有照应。”
这时在场众人都已经看出来:倘若乔峰心里没有阿朱,以这位大英雄豪迈果断的作风,自然第一时间断然拒绝、扭头便走,更没有在这儿多话的余地。
倘若他心里当真一点儿都没有阿朱,那也不会去聚贤庄孤身犯险了。
乔峰闭目片刻,也不扭捏,大声道:“好!咱们先去雁门关寻找答案,倘若我真是契丹人,就去塞外驰马打猎,那时你……”
“乔大哥塞外打猎,我也跟着你牧马放羊。”阿朱嫣然一笑,抢在他前面说道:“便是到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同行!”
这话出口,把木婉清等三位丫头都看得呆住了,甚至连函谷八友这些过来人都面面相觑。他们从没想到姑娘家可以如此坦率直接、如此勇敢地表达心中爱意。
唯有苏星河和张坤仍是笑意吟吟。
而乔峰虎目一瞪,心想姑娘家都已如此,他要再扭捏岂不是枉为男人,顿时一股豪气又由心激发,大声道“好!”
众人反应各异,都是欢欣恭喜,又将乔峰和阿朱两人闹了个大红脸。
这一番折腾其实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两人逃也似的,迅速告辞离开。
临行前,乔峰深深看了张坤一眼,抱拳道:“贤弟,后会有期!”阿朱仍羞红着脸,先看看张坤,又看看木婉清、钟灵两位名义上的姐妹,以及阿紫这个货真价实的亲妹妹。
短短一日相处,她对这些姐妹们固然颇有不舍,但决心已下,自是不再踌躇,向众人点点头道:“大家保重,待我们事情办妥后再见。”
张坤还礼道:“珍重。”
乔峰转身大步离去,阿朱跟上,轻快得像只鸟儿。两条背影在阳光下拉得长长的,纠缠成一处,铺在山道上。
很快,两道背影渐行渐远,转过一个拐角后消失不见。
擂鼓山上的人各有自己的事情,这便要散,张坤转眼一瞥,阿紫仍踮脚张望,脖颈伸长了,绷得像只倔强的丹顶鹤。
他不能完全理解阿紫的心情,按理说这姑娘从小在星宿海长大,早已养成了冷血淡漠、欺软怕强的性子,既然对同门师兄弟姐妹都随时可杀……那么,面对多年不见的血亲,又能有多少不舍呢?
“小阿紫。”张坤弹了弹袖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你这会儿追上去,还能赶着搭上你姐夫的马车。不如你也一起去,正好让你亲姐姐管教管教你,免得你终日惹是生非、祸害他人。”
少女耳尖泛起薄红,知道自己在擂鼓山上干得坏事终究要传入张坤耳中。
她对张坤倒有恃无恐,但一想起被钟灵结结实实吊在树上一日一夜,难免挂不下脸,猛地转过身来,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本、本姑娘多大的人了……哪需要什么姐姐来管教?”
走得两步,忽而又转回头来,大声道:“那个契丹乔大爷救了我姐姐一命,她是天涯海角都跟定对方了……你也救了我一命,我阿紫可不比姐姐差,今后我也跟着你便是了!”
张坤顿时一愣,却不知早在函谷七友到达擂鼓山的当晚,各人将聚贤庄一场大战吹嘘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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