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新买的里衣换上吧。”紫卿月走到屏风后,声音隔着一层绢帛传来,窸窣声起,像是在取下随身携带的简易行囊,“这一路沾染不少尘气。”
林烨赶紧应了一声,抱着那包新买的石青色里衣走到屏风的另一侧。在陌生的、属于她的空间里换衣,少年只觉得耳根又有些发烫。他动作飞快地脱掉那身沾了灰尘和食物香气的旧衣,换上柔软的细棉里衣,布料贴着皮肤,带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感,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等他换好出来时,紫卿月也已经换了一身素净柔软的家常中衣,发间那根赭石铜簪没有取下来,青丝略显凌乱地披散着几缕在肩头,更添几分居家的慵懒气息。她正盘膝坐在靠窗那张空置的矮榻上,月光落满她半边身子,静谧如画。
林烨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另一张靠墙的矮凳上坐下,离她不近不远。
紫卿月看了他一眼,眼中带上些赞许的笑意:“心思倒是稳了。坐得住,才好问道。可是近来修炼,遇到了关卡?”
林烨眼睛一亮,像找到了倾诉口。在破庙初见时,她轻易逼退几个凶徒的震撼始终烙印在他心中。一路同行,那份深不可测的温和更是让他又敬又慕。此刻听闻指点,立刻正襟危坐,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渴求:“是,卿月姐。我筑基初成不久,《青木诀》运转周天时,总觉得气海灵力运转至风府、玉枕二穴时,隐隐滞涩,如同溪流遇石,虽能勉强流过,却耗费心力,冲关无力,远不如在其他经脉那般顺畅奔涌……每每尝试强行冲击,神识便觉微微刺痛,不敢再试。”
他说得有些急切,带着修炼遇阻的焦虑和困惑。
紫卿月静静听着,待他说完,才微微颔首。月光映着她的侧脸轮廓,有种温玉般的清辉。
“你功法所修,五行偏属温和的青木生发之气,重根基滋养,讲究徐徐图之,如春雨润物。”她声音不疾不徐,如同山涧清泉流淌,“筑基之初,打通玄关脉络,本就需水磨工夫。风府、玉枕二穴,上承泥丸,下连周身主脉,为神藏门户,本就比四肢百骸之穴更为精微幽深,如同经脉大河之中的狭窄河床,或深潭之下的暗流礁石,需以巧劲渡之,非一味催谷猛冲可破。”
她抬起一只手,莹白如玉的指尖在朦胧的月光下虚虚勾勒,动作舒缓而充满道韵。一点极其温润、犹如凝脂露珠的青色光晕在她食指尖无声聚集,纯粹、温和、生机勃勃,如同新绽嫩芽上托举的第一滴晨露。
“你看这‘青木引’,”她的指尖带着那点清亮的露珠,在空中轻轻画出一个微小而繁复的圆弧,光晕随之流淌成一道青色的光痕,“运转时,力不必尽发。此二穴为灵神枢机交汇之所,当如引线穿针,以意导灵。你的灵力,此刻如同春发藤蔓,需的是缠绕而上,寻找路径裂隙,而非硬生生撞开壁垒。运转至此,心力当如丝缕,牵引灵力细微如针,尝试‘绕行’,而非强渡。”随着她的话语,指尖的青色光晕骤然收束,化作一道比发丝更纤细、却无比凝练的青毫细芒。细芒并未冲击某个点,而是在她虚画的圆轨内,极轻柔地、如同最灵活的触须般,极其耐心地反复在模拟“风府”、“玉枕”位置的两个假想穴位周遭寻找着,迂回、穿绕,竟如同有了生命。最终,那道青芒寻到了一处微妙“间隙”,轻盈流畅地“滑”了过去,没有半分阻滞,光色反而更加莹润澄澈!
“莫贪心一时冲破。”她指尖青芒散去,收回手,目光平静地看着林烨有些震撼的脸,“每日运转大周天时,只需在此二穴区域停留九息,以‘绕’‘引’之法梳理三次。每一次,都用心去感受那灵力细微游走间,对脉络壁障带来的、如同潮汐轻抚礁石般的冲刷感。九为青木生发之数,温养三月,脉络自然通达开阔。强冲硬撞,如同急流拍岸,非但无功,反而会崩碎礁石形成新的阻塞,甚至伤及神魂根基,徒耗己身精气,事倍功半。”
林烨看得目不转睛,那细腻入微的灵力操控和其中蕴含的深刻道理想法,如同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筑基所获的心法口诀极其粗陋,哪有人这般细致地将行功关隘解析到如此精妙的地步?尤其那句“绕行”、“引丝”、“潮汐冲刷”的比喻,简直醍醐灌顶!困扰他多日的滞涩,原来并非路径全然不通,而是他太过鲁莽急躁,只知埋头苦冲!
“多谢卿月姐!”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眼神亮得惊人,之前的困扰一扫而空,只剩下对眼前之人的深深感激和由衷敬服,“我……我定当谨记,循序渐进!”他忍不住立刻闭眼,默默回忆着紫卿月方才指尖那道青芒的流转方式,还有那温润恬淡却直指本源的话语,尝试在识海中模拟那引丝绕行的细微轨迹,生怕遗漏分毫。
紫卿月看着少年恍然大悟后如饥似渴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深了些,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窗外的虫鸣声似乎更清晰了一些,衬得房内更显静谧。她不再多言,闭上双眸,调匀呼吸,双手在膝上结了一个简单的定印,周身瞬间弥漫开一种沉静温润的气息,如同月下山谷中一片波光粼粼的寂静湖泊,悄然融入这客栈房间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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