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记得玉牒中所载的《引气诀》,关于筑基要“守心澄念,抱元归海”,需要绝对的静室,心无杂念……可此刻,面对着那片冰冷道台上仿佛凝固万载时空的身影,他的心神岂止不宁,简直如同狂风暴雨中的怒涛!
然而,那双低垂的、疏冷的眼眸没有挪开。
无形的压力随着那片冰台散发的彻骨寒意,如同冰冷的锁链,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的脚踝、膝盖,向上蔓延,冻结着他的迟疑和恐惧。
抗拒……或许下一刻便是被更彻底的“炼化”!
他猛地一咬牙,额角青筋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凸起。僵硬的腿如同挣脱了深陷的泥沼,向前迈出。一步,两步……每一步踏下,寒气便顺着脚底向上侵袭一分。离那道台越近,那股浩瀚如渊海的冰寒威压便如同实质的海水般沉重地挤压着他周身的所有空间。
最后一步迈出,踏在那冰玉道台的边缘。
一股难以想象的寒意瞬间顺着脚心直冲天灵盖!同时,一股精纯磅礴至极点的冰寒灵力,带着仿佛源自天地本源的冰冷道息,瞬间汹涌灌入!
“唔!”他闷哼一声,浑身剧颤!毛孔仿佛全部被强行撑开,接纳着这霸道纯粹的力量,血脉在冲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底迅速泛起压抑不住的血丝,强忍着这如同千万冰针攒刺入体、同时又强行洗刷着他体内驳杂灵力的剧烈痛苦。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努力保持着不让自己狼狈摔倒的姿态,僵硬地在那冰玉道台留出的、属于他的位置上,盘膝坐了下来。
道台冰冷刺骨,寒气顺着尾椎骨直冲脊柱。他坐下的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双臂下意识地撑在道台冰冷的表面,试图稳住身形。
就在此时。
一道清淡似雪的冷香气息,毫无预兆地、骤然浓郁了数倍!如同无形的浪潮扑面而来!
他撑在道台表面的手肘微微一僵,头颅下意识地转向气息来源的方向——
仅丈余之距。
紫卿月静静地盘膝坐于道台核心区域。清冷的阳光穿过殿宇深处朦胧的冰雾,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柔光晕轮。几缕墨色的发丝被微不可察的气流拂动,轻盈地飘荡,几缕垂落胸前,几缕滑过玉白的颈侧,勾勒出脆弱又冰冷的优美线条。
如此之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浓密睫羽低垂时在眼下投落的淡影,能看到她雪肤在光线变幻下流转的微光,能看到她红唇微微抿起时那微妙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弧度。
太近了!近到那清冽冰冷的呼吸仿佛都带着霜雪的颗粒,轻轻拂过他因痛苦而紧绷的面颊;近到那双深潭般眼眸下垂时,他仿佛能看见那幽黑瞳孔里倒映出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影子;近到那纤细腕骨上不经意滑落的一丝袖袍褶皱,都清晰得像一把无声的刻刀,在他混乱的视野中留下惊心动魄的印痕!
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在极致寒意的压制下本已稍缓,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他整个耳道都在嗡鸣!血液似乎冲破了冰封的束缚,疯狂地涌上双颊、耳朵……炽热滚烫,与身下冰玉道台传来的彻骨寒意形成冰火两极的撕扯!
他呼吸陡然粗重!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试图咽下那不受控制的燥热慌乱。脸颊烫得如同被烙铁烫过,连带着眼尾都泛起难堪的薄红。
他猛地转回头!如同被火焰灼伤了视线!强行将目光死死钉在自己撑在道台表面的指节上。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冰凉的玉质纹理,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试图压下那汹涌得令他窒息的羞耻和……一种更深的慌乱悸动。
视线落定处,是道台冰冷无情的幽蓝纹理。他咬紧牙关,下颌绷出死硬的线条,试图将那近在咫尺的身影从视野里挖掉,从感知里摒除!
然而,那双眼睛……那低垂的、仿佛垂怜着尘埃、又洞悉着他一切窘迫的眼睛……
一道清冽平淡、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声音,如同冰泉般毫无征兆地流泻在死寂的丈许空间内,清晰得如同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每一个字都敲打着他的灵魂壁垒:
“心浮气躁,神不守舍。”
“你的‘通明剑骨’,便是如此感应天地道则之桥?”
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平缓。没有责备,没有失望,只是一种冰冷却精准如尺的陈述。
却比任何呵斥更能击穿江无羡摇摇欲坠的心防!
所有的伪装瞬间破碎!
刚才那刻意保持距离的掩饰,那强撑起来的肃穆姿态,那极力想要忽略、想要视而不见的、因靠近而剧烈升腾的燥热悸动和手足无措……在她这轻飘飘的一句陈述下,被彻底撕扯得粉碎,赤裸裸地暴露在两人之间这短短丈余的无形冰域之中!
像是灵魂瞬间被扒去了所有遮蔽衣物,被丢进了万年玄冰的寒潭中心!冰冷刺骨的潭水灌入口鼻,而那唯一的旁观者,正以绝对平静、绝对俯视的目光,审视着他一丝不挂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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