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方姨目光看了过来。
"老家有点事。"刘长安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方姨,明天您要是没事,最好在家陪彤彤。听说附近藏了个逃犯。"
他当然不会说出实情——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明天世界是否会天翻地覆,这种话谁会信?
其实明天他打算去给外婆扫墓。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趁还能去的时候,多去看看。顺便让外婆在天之灵保佑自己——接下来这段日子,恐怕不会太平。
"真的?"方姨手里的抹布掉进水槽,溅起几滴水花。见刘长安郑重点头,她忧心忡忡地拢了拢鬓发:"那...你自己回去也要当心。"
"放心。"刘长安笑了笑,转身去书房帮彤彤讲解试卷。
灯光下,女孩的发旋随着解题思路时隐时现,铅笔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
补完课已是晚上八点。
暮色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隐约的犬吠声。这个点离开确实有些晚了——往常他都是踩着饭点来,补完课正好蹭顿晚饭。
记得最初那会儿,少年人的矜持让他总是提前结束课程落荒而逃。但方姨总会在锅里温着饭菜,让彤彤端着热气腾腾的餐盒来敲门。后来他学乖了,总会算准时间,在饭香飘满楼道时"恰好"讲完最后一道题。
夜风穿过楼梯间,刘长安低头沉思。
明天这个时候,世界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城市的光污染吞噬了星辰,连飞机的航灯也不见踪影。天气预报说明天晴转多云,但他清楚夏季的预报就像赌徒的承诺——能信一半已是侥幸。
舌尖的水果糖渐渐融化,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他无意识地用犬齿碾碎糖块,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该做的准备都做了。”
示警国家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自己掐灭。精神病院的白色束缚衣可不是什么有趣的装扮。更何况——
"证据呢?"他对着虚空发问,声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用的齿轮。
窗玻璃映出他苦笑的脸。若真被有关部门找上门,难道要用"我做了个预知梦"来搪塞?还是坦白自己连这诡异能力的原理都搞不明白?
糖渣在齿间咯吱作响。刘长安拉上窗帘,黑暗重新笼罩房间。
麻烦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旦沾上就再难甩干净。
他翻身躺下,任由糖的余甜在舌尖渐渐消散。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时,希望这个世界还能保持原样。
晨光微熹时,刘长安已站在了老家后山的山脚下。他没去外婆的老屋——舅舅大概早就推平了那栋土坯房,就像抹去一段无人珍视的记忆。
昨夜的小雨让山路变得泥泞,胶鞋踩在湿滑的落叶上发出黏腻的声响。这片山坳里的坟茔像被遗忘的棋子,散落在贫瘠的坡地上。
外婆曾说,她的外婆也长眠于此,只是岁月早已抹去了具体的位置。
刘长安走走停停,仔细辨认着每一处地标:那棵歪脖子松,那块形似卧牛的青石。他不想忘记,就像不想忘记外婆掌心的温度。
薅一把野草扎成扫帚,他仔细拂去墓碑上的落叶。拧开那瓶网红饮料时,塑料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学校小卖部最抢手的,"他倒了半瓶在坟前,琥珀色的液体渗入泥土,"咱祖孙俩都尝尝鲜。"
第一口下去,甜腻的香精味呛得他皱眉。不信邪又灌了一口,喉结滚动间,他忽然笑出了声:"得,又交智商税了。"指尖轻叩墓碑,"您可别托梦骂我,下回保证带正经祭品。"
山风掠过发梢,他摩挲着斑驳的碑文:"您这辈子够累了,在那边就享享清福吧。至于外孙媳妇..."笑意染上眼角,"您知道的,现在小姑娘都精着呢,哪看得上我这种愣头青。"
话头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都化作了沉默。只有山雀在枝头啾鸣,像是代替他说着未尽的话语。
正午的庙会人声鼎沸,刘长安坐在熟悉的摊位前。
老板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皱纹。凉皮端上来时,他拍了张照片发给班主任:"老家祭祖,请半天假。"
手机很快亮起回复:"准了。"三好学生的特权,就是连借口都不用编得太圆满。
筷子挑起晶莹的凉皮,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总把自己碗里的面筋夹给他。麻酱沾在嘴角的滋味,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高中生活像被设定好的闹钟,两周一循环:周六中午放学的欢欣,周日下午返校的叹息。
高三更甚,据说连这可怜的假期都要砍半——周日刚睁开眼就得赶回教室。
班主任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升入高三后餐厅的兼职恐怕要停,方姨那边的补习也得作罢。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该怎么开这个口,毕竟方姨待他不薄。
现在倒好,不用纠结了——世界末日前谁还管补不补课?
出租屋里,刘长安正埋头研究《野外生存手册》,手机屏幕还亮着"骨折应急处理"的教程。窗外蝉鸣刺耳,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皱巴巴的笔记本上洇开一片。
直到刷到那条热搜,他手指猛地僵住——昨天跳楼的女孩赫然挂在榜首。
警方蓝底白字的通报下,是沸腾的舆论漩涡。各种版本的"真相"像暴雨后的蘑菇般疯长:有说职场压迫的,有传情感纠纷的,更有甚者编造出灵异故事。
自媒体们像嗅到血腥的鲨鱼,将女孩的生平撕扯得支离破碎。
就在他准备关掉页面时,一份40页的PPT突然流传开来。密密麻麻的时间线里,记录着女孩被系统性的精神摧残。
刘长安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那首现代诗揭露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个周日的互联网格外喧嚣。
上班族在茶水间窃窃私语,学生党在课桌下偷偷刷屏。
某些大V的爆料视频里,女孩生前的影像被反复播放。有人义愤填膺要讨公道,有人笑嘻嘻地点评妆容。直到热搜突然消失,像被无形的手按下了静音键。
刘长安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穿越者的预言正在应验,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心底的疑虑确实在松动。
至少现在,他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陈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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