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江敏的眼眶突然红了。

十年前她就是从这棵树下出嫁的，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再回来时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老槐树下三三两两坐着歇息的人。

张婶眼尖，第一个瞧见了车上的江敏，立刻拍着大腿站起来：“哎哟喂，敏丫头回来咯。”

这一嗓子把周围人都喊了过来，牛车顿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敏丫头，身子好些没得？”王婆婆颤巍巍地凑上前，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江敏的膝盖，“造孽哦，看这瘦的……”

江敏红着眼圈点点头：“好多了，王婆婆。”

“莫得事莫得事，离了那家子龟儿子，往后都是好日子，你娃儿还小，好生带着，一样的过日子。”

“拿着拿着，给昭丫头吃，你小时候啊，最爱吃我家鸡蛋咯，记得不？”

江敏捧着还带着体温的鸡蛋，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记得，小时候跟着爹下地，刘阿婆总会在她兜里塞个煮鸡蛋。

“哭啥子嘛，”张婶嗓门大，却悄悄用围裙擦了擦眼角，“你从小就是个乖女子，不哭不闹的，晓得心疼爹娘，现在回来就好，咱们大队这么多人，还能让你受委屈？”

“就是就是。”几个婶子七嘴八舌地附和。

“那李家屋头的都不是好东西。”

“敏丫头多好个姑娘，让他们糟践成啥样了。”

“现在回来就好。”

江宽怕妹妹累着，连忙打圆场：“各位叔伯婶子，敏敏才出院，我们先送她回家歇着，改天再聊哈。”

人群这才让开一条路，但关切的话语仍不断传来：

“敏丫头，明天我给你送点酸菜来，开胃。”

“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说，莫得客气。”

牛车缓缓驶离人群，江敏抱着熟睡的江昭，望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老槐树下，那些看着她长大的乡亲们还站在原地目送着她，有人挥手，有人抹泪。

她知道，这里才是她的家。

她回家了。

“到了到了，”江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江敏抬头，看见家门口站着全家人。

江父江母，江阔和沈星垂，还有蹦蹦跳跳的江小花和江小福。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敏敏，”江母第一个冲上来，颤抖的手抚上女儿的脸，“可算回来了……”

江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娘，我回来了……”

江父站在后面，悄悄抹了把眼睛，然后大声说：“都别站着了，快进屋吧，饭都做好了。”

饭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今天江敏和江昭回来，他们一家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团圆了。

江母不停地给江敏和江昭夹菜，碗里的菜堆得冒了尖。

“敏敏啊，”江父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昨晚上我们商量了一下，你先带着昭儿住老四那屋。”

江敏闻言立刻放下筷子：“爹，这怎么行，那是给老四预备的……”

“你听我说完，”江父抬手示意，“就是暂时住着，老四现在也不着急结婚，等开春农忙过了，我就在后院给你起间新房。”

“以后你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就到这昭儿在家住着，总归有你落脚的地方。”

江母在一旁抹眼泪：“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们老两口还有点积蓄……”

“爹，娘，”江宽突然开口，“这钱我们兄弟三个商量好了，平摊。”

江阔点点头：“对。”

昨天晚上他们兄弟三个又在一起开了个小会，他们早就分了家，所以钱都在自己手里存着，到现在各自也有不少的积蓄。

当初他们兄弟三个的房子，说是他们各自出的钱，但江父、江母也给补贴了不少。

现在轮到江敏，他们三个兄弟也该有点表示。

爹娘手里的积蓄还得留着他们以后养老用。

江广虽然不能说话，但用力地拍着胸脯表示赞同。

江父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猛地灌了口酒：“用不着，老子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

“以后我们老两口要是没了，你们能这么护着敏敏就很好，一家人就该互相有个照应。”

“爹，”江阔轻声打断，“二姐这些年受的苦，我们当兄弟的都有责任。”

江敏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江昭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瘪嘴要哭，被沈星垂赶紧搂进怀里轻声哄着。

“傻女子，哭啥子嘛，”江父的声音罕见地温柔，“记住，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饭桌上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江敏压抑的抽泣声。

江母突然站起身，抹了把脸：“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哭啥子，快吃饭，菜都凉了。”

江父敲了敲桌子：“就是，都给我吃，特别是敏敏，多吃点，看你瘦的。”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江小花和江小福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但看到姑姑哭了，都懂事地给她夹菜。

江昭也有样学样，用小手给娘亲拿了个馒头。

江敏看着眼前这一幕，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咬了口馒头，甜丝丝的，就像此刻心里的滋味。

……

吃完饭后，沈星垂回屋把之前给江敏和江昭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她又从箱子里拿出两袋奶粉和两罐麦乳精，江敏和江昭俩人现在身体都很不好，需要好好补一补才能恢复。

提着东西来到西厢房，里面的格局和他们的房子一样。

中间是个小堂屋，小堂屋两边则是两个房间，江广住一间，江敏带着江昭住另一间。

沈星垂轻轻叩了叩房门：“二姐，是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江敏苍白的脸上露出惊喜：“三弟妹，快进来。”

这个房间之前一直没有住过人，今天江母和李建梅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桌椅擦得发亮，炕上的被褥都是新换的。

“娘和大嫂收拾得真干净，”沈星垂把东西放在桌上。

“多亏了大家……”

江敏拉着她进屋坐下。

“三舅妈，”江昭见到沈星垂乖巧地打招呼。

沈星垂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道：“昭儿快来看看，三舅妈给你带什么礼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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