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道长…说笑了!借一步说话?”他那黑脸使劲挤了挤,试图弄出点“善意”。
“正合贫道之意!”公孙胜一拍油腻腻的道袍,好像刚才在地上打滚踩人的不是他。
后院小楼,一间极其偏僻安静的雅室。
门刚在身后轻轻合拢,那点强装出来的“善意”就从晁盖脸上溜得干干净净。他霍然转身,铜铃似的双眼死死盯住公孙胜,像要穿透他身上那件脏道袍,看看里面是人是鬼:
“道长!说话可要凭良心!你说那生辰纲,莫非是北地……”
“天王!北地生辰纲!”公孙胜斩钉截铁,眼中精光一闪,“此乃天赐富贵!当取不取,过了这个村,就只有喝西北风后悔的份了!”
就在这时——
“砰!”门板发出一声闷响,被人用蛮力硬生生撞开!
一道人影挟着冷风冲入!快如鬼魅!
“好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明有王法!暗有鬼神!”来人声音尖利刺耳,直奔公孙胜,“你们竟敢在此商议打劫皇杠?当吴某耳朵聋了吗?”
是吴用!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摸了回来!
吴用这一嗓子,真把公孙胜那张原本就胡子拉碴的脸彻底吓成了一张黄白纸!
他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缩得针尖大小,“噌”地就要去拔背上那口破铜剑!动作却又是一僵,仿佛那佩剑突然粘在鞘里拔不出了。豆大汗珠子“唰”地从他油腻的鬓角滚下来,滴在灰扑扑的道袍上。
眼看局面要失控,晁盖一个箭步插进来,正挡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啪啪”两声脆响,是他死死按住了吴用抓向公孙胜的手腕,也几乎摁住了公孙胜拔剑的手。
“两位!且慢!且慢动手!”晁盖脸都急红了,声音紧绷,“道长勿惊!这…这不是外人!”
他看向吓得差点灵魂出窍的公孙胜,指着身旁一脸“证据确凿我来抓贼”表情的吴用,重重咳了一声,努力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长,这位便是常闻其名、多谋堪比管仲诸葛的江湖奇才——智多星吴学究!”
这一句“智多星吴学究”像是仙家定身符。
公孙胜脸上的土色“唰”地一下退潮了。那拔剑的手也僵住了,随即“啪嗒”一声松开剑柄。他上下打量着吴用,眼神里不再是恐惧,反而燃起一种诡异的热切,竟也扯出了笑容:“哎呀呀!失敬!小道人闻加亮先生大名久矣,如雷贯耳!万想不到是在这晁天王府上得见!缘分!真是泼天的缘分啊!”
吴用抓在公孙胜胸口的手,在“智多星”仨字入耳时也顺势一滑,变成了掸灰,还假模假样地帮公孙胜把那件破道袍胸前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捋了捋:“咳咳…彼此彼此!道长那一身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江湖上传说纷纭,吴某心向往之!不料今日竟是以这等激烈坦诚的方式相逢?缘分!比咱天王哥哥的酒还上头!”
危机解除。紧张气氛顿时化作一股混着尴尬、试探和浓浓中二感的诡异热络。空气中弥漫着只有晁盖能闻出来的味道——同类的味道!都是对那十万贯黄白之物流口水的味道!
不多时,刘唐、三阮兄弟也被传唤进来,小小的密室一下子挤满了七个顶着大梁都要弯腰的江湖汉子。
人多气盛,不知哪个吼了一嗓子:“今日哥几个聚首,绝非碰巧!保正哥哥今日正是北斗当头照,七星聚义应天命!咱们不拿下那生辰纲,都对不住老天爷这场安排!”
众人目光灼灼,齐刷刷望向晁盖。
晁天王还站在中央懵着。今天什么日子?刚被十万贯砸得头昏眼花,又被人指着脑门说自己是北斗星君下凡聚义?脑子快成浆糊了。
吴用却一点不含糊。他眼角余光扫过地上未干的一滴酒渍(也不知刚才是谁的杯子翻了),脸上挂着那副永远在打什么鬼主意的微笑,一步上前,恰到好处地托住晁盖一边手肘(其实暗中用力,不容置疑地将他往主位上推),声调不高,却清晰压过众人嘈杂:
“诸位兄弟所言极是!此乃天意!天王哥哥——天命在你!此席主位,非您莫属!”他手上力道又加了三分,眼神无比恳切,“请哥哥坐了这首位!运筹帷幄,引七星之光,方不负上天垂青!”
阮小七粗声附和:“天王哥哥坐!”刘唐和阮小二、小五也连声催促。
胳膊哪拧得过大腿,更何况是五条半汉子(吴用算半条)的力气?晁盖脚下一踉跄,稀里糊涂就被按在了密室唯一一张像点样子、铺着破褥子的破椅子上——正对着门口,像是受审。
吴用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光,迅速就坐在晁盖左手第一位(离门最近,但离门口那条缝里的凉风也最近)。公孙胜似乎毫不在意排位,自动占了第三(挨着透风的门缝,胡须被风拂动)。刘唐是第四。阮小二第五,阮小五第六,阮小七最后紧挨着门边,正好当个门神。
七把高矮不齐的破板凳围住一张吱呀响的桌子——七星聚义草台班子,就此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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