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林冲就在天王堂安顿下来。每日烧香扫地,倒也清闲。管营差拨收了钱,又见柴进时常派人送冬衣和“人事”(礼物)来,乐得睁只眼闭只眼。林冲手头宽裕,不时接济营里穷困囚徒,人缘颇好。
日子一晃,四五十天过去,已近深冬。这天晌午,林冲溜达出营房散心。忽听背后有人喊:“林教头?您怎么在这儿?”
林冲回头一看,竟是熟人!东京城里曾受过他大恩的酒保——李小二!
“李小二?你怎么也在此地?”
李小二“噗通”就拜:“恩人呐!当年要不是您仗义相救,又给盘缠,小人早死在东京了!一路辗转来到沧州,投靠一个王姓酒店老板。老板见小人勤快,招了我做上门女婿。如今岳父岳母过世,就剩我们夫妻俩,在营前开了个茶酒店。刚讨账回来,竟遇见恩人!您这是……?”
林冲苦笑,指指脸上的金印:“得罪了高俅,被陷害发配至此。如今管着天王堂,前途未卜。不想在此重逢。”
李小二激动不已,死活把林冲拉回店里,叫浑家出来磕头。两口子欢喜道:“我们举目无亲,恩人从天而降,真是菩萨保佑!” 林冲道:“我是罪囚,恐连累你们。” 李小二拍胸脯:“恩人说的哪里话!但有缝补浆洗的活儿,尽管拿来!” 自此,林冲与李小二家走动起来。小二浑家常送汤水到天王堂,林冲也常资助他们些本钱,关系越发亲近。
时光飞逝,寒冬已至。林冲的冬衣全靠李小二浑家缝补浆洗。
这天,李小二正在店门口张罗,忽见一个军官打扮的人闪身进来,后面跟着个随从模样的。两人坐下。李小二上前招呼:“二位官人吃酒?”
那军官摸出一两银子拍在柜上:“先存着!上好酒三四瓶!待会儿有客来,好酒好菜只管上,别多问!”
“敢问官人请的是……”
“去牢城营里,请管营、差拨两位过来说话!问起就说有官人请他们商议要事,专等!”
李小二应了,去营里请来管营、差拨。那军官起身见礼。管营疑惑:“素未谋面,请教尊姓大名?”
军官神秘一笑:“有信在此,稍后便知。先上酒!” 李小二忙开酒上菜。那军官叫拿劝盘,亲自把盏,让管营、差拨坐了。他带来的随从自行烫酒。酒过十几杯,又添了按酒(下酒菜)。军官挥手让李小二退下:“我们自说话,不叫你别进来。”
李小二退到门口,对浑家低声道:“大姐,这两人来得蹊跷,东京口音,又不认得管营。刚才我添酒进去,恍惚听见差拨嘴里蹦出‘高太尉’仨字!莫不是要对林教头不利?” 他让浑家去雅间板壁后偷听,自己在门口望风。
浑家听了一个时辰出来,低声道:“他们交头接耳听不清。只见那军官从伴当怀里掏出一包东西给管营、差拨,像是金银!只听差拨说:‘包在我身上,好歹结果了他性命!’”
正说着,雅间里喊:“上汤!”
李小二急忙进去换汤,正瞥见管营手里捏着一封信!他换了汤,添了菜,又过了半个时辰,里面算账走了。管营差拨先走,军官和随从低着头随后离开。
前脚刚走,后脚林冲就溜达进店:“小二哥,生意好啊?”
李小二一把将他拉进里间,神色紧张:“恩人!有要紧事!刚才来了个东京口音的军官,请管营差拨吃了半天酒!差拨嘴里漏出‘高太尉’!我让浑家偷听,他们说‘包在身上,好歹结果了他’,还递了金银!只怕要对恩人不利!”
林冲急问:“那军官什么模样?”
“五短身材,白净面皮,三十多岁,没甚胡子。随从紫棠色脸。”
林冲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咬牙切齿:“是陆谦(陆虞候)!这狗贼竟追到这里来害我!撞到我手里,定叫他骨肉成泥!” 李小二劝道:“恩人千万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林冲怒火中烧,离了酒店,直奔铁匠铺买了把锋利的解腕尖刀揣在怀里,红着眼睛在前街后巷搜寻仇人!李小二两口子看得心惊肉跳。当晚无事。次日林冲又找了一天,毫无踪迹。过了三五日,林冲也渐渐松懈了。
第六天,管营突然传唤林冲到点视厅:
“林冲,你来多时,柴大官人面子我也给了。如今有个美差便宜你。东门外十五里有座大军草料场,每月收草料能捞些常例钱。原是个老军看管。现抬举你去替了他,守天王堂的差事让别人干。你去那里多少能弄点盘缠。这就跟差拨去交割!”
林冲应了,心里却犯嘀咕。他找到李小二:“管营调我去守草料场,你看如何?”
李小二道:“这差事比天王堂还肥!收草料时油水不少!往常不使钱,轮不到这好差!”
林冲皱眉:“不害我,反给好差?几个意思?”
李小二宽慰:“恩人别疑心,没事就好。只是离得远了,不能常来看您。” 说着备了点酒菜给林冲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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