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驼山庄的客房温暖如春,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柔软的羊毛毯和厚实的毛皮被子隔绝了塞外夜晚的寒气,却隔绝不了萧小墨心中的冰冷和恐惧。
他蜷缩在床榻深处,小小的身体裹在温暖的被褥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充满不安的大眼睛。侍女阿依娜早已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白天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但精神却像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钥匙…钥匙…”庄主苏赫巴鲁最后那句低语,如同魔咒般在他小小的脑海里盘旋。钥匙?开什么的钥匙?为什么要查阿姝姐姐?那个巴图大叔看人的眼神,冷得像冬天的石头…还有阿姝姐姐昏迷不醒的样子…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恐慌,比在沙海里被沙匪追杀还要可怕。
他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睡着了,也许就不怕了。也许醒来,阿姝姐姐就好了。
意识在疲惫和恐惧中渐渐模糊…
…
混乱而恐怖的梦境汹涌而来!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片灼热的沙海!烈日当空,黄沙漫天。阿姝姐姐倒在滚烫的沙地上,脸色灰败,左肩那个可怕的青黑色伤口像一张狞笑的嘴,不断流淌着黑色的、粘稠的血!他想跑过去,脚却被沙子死死缠住,怎么也动不了!
“小墨…快跑…”阿姝姐姐微弱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
突然!那个独眼沙匪头子从沙丘后面狞笑着跳出来!手里拎着滴血的鬼头刀!紧接着,白驼山庄那个冷冰冰的巴图大叔也出现了!他穿着灰白色的劲装,眼神像鹰一样盯着他,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闪着寒光的铁钥匙!
“钥匙!把钥匙交出来!”巴图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
“小崽子!抓住他!”独眼沙匪狂吼着扑过来!
萧小墨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却一头撞进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抬头一看,竟是庄主苏赫巴鲁!他脸上挂着白天那种和蔼的笑容,但胡子却像刺猬一样根根竖起,眼睛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手里也拿着一把钥匙,正笑眯眯地要往自己脖子上套!
“不!不要!”萧小墨惊恐地尖叫,拼命挣扎!
“钥匙…你就是钥匙…”庄主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声音忽远忽近。
“啊——!”萧小墨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嘴里蹦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冰凉的贴在身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小小的身体在温暖的被窝里瑟瑟发抖。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炭盆里微弱的红光在墙角跳跃,映照出家具扭曲怪异的影子。窗外,塞外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刮过山庄的石墙,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梦中恶魔的低语。
他吓得蜷缩成一团,用被子死死蒙住头,不敢再看那些晃动的阴影。巨大的孤独感和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想念阿姝姐姐温暖的怀抱,想念师父沉稳的声音,想念阿姐清冷却让他无比安心的气息…可是,他们都不在这里。
“呜…阿姐…爹爹…你们在哪里啊…小墨好怕…”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声从被窝里闷闷地传出来。眼泪无声地流淌,浸湿了枕头。在这看似温暖安全的华丽牢笼里,四岁的萧小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和绝望。他隐隐觉得,这座“白驼山庄”,或许比外面的茫茫沙海,更加危险。
* * *
**昆仑线:寒洞篝火**
山洞内,篝火燃烧着,驱散着洞外透入的刺骨寒意,在嶙峋的洞壁上投下温暖跳跃的光影。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永不停歇的风雪呜咽,交织成这片与世隔绝的小天地唯一的背景音。
萧清漓依旧裹着阿卓那件宽大的灰白色厚皮袄,盘膝坐在厚厚的毛皮垫上。她双目微闭,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青灰死气已然消失,呼吸也变得均匀悠长了许多。体内,“跗骨针”的阴寒剧毒被雪魄草霸道拔除后留下的经脉创伤,如同大地震后的裂谷,依旧传来阵阵隐痛和空虚感。冰魄真气在其中极其缓慢、极其微弱地流淌着,小心翼翼地修补着受损的经络,如同涓涓细流浸润干涸的河床。每一次真气的流转都伴随着细微的刺痛,提醒着她伤势的沉重和恢复的艰难。
阿卓坐在篝火的另一侧,背对着她。他手中那根不知名的兽骨和那把锋利的小刀似乎成了永恒的道具。篝火的光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硬朗的轮廓。刀尖划过骨面,发出极其细微、却富有韵律的“沙沙”声。那根骨哨已接近完成,奇特的云纹山峦图案在火光下清晰可见,透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洞内一片沉寂,只有火声、风声和雕刻声。但这种沉寂,已不同于之前的紧绷和试探,多了一种微妙的、因共同经历生死而带来的…暂时休战的平静?抑或是更深的、彼此心照不宣的戒备?
萧清漓缓缓睁开眼,清冷的眸光落在阿卓手中的骨哨上。那奇特的纹路,让她再次联想到母亲妆奁盒底部的印记,以及深宫地底铜匣上的云纹。这仅仅是巧合?还是…这昆仑山中,隐藏着与母亲、与那“天降神物”相关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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