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城的晨雾裹着一股陈年霉味钻进方仁杰鼻腔时,他正站在西街旧宅门前。
空气潮湿得像能拧出水来,指尖一触衣袖,便感受到布料吸饱湿气后的沉重。
野藤如蛇般爬满斑驳的砖墙,门楣上“方宅”二字只剩半块“户”,像是被刀剜去的伤口——十七年前他跟着奶娘捡煤渣路过这里时,门楣还刷着朱漆,红得刺眼。
那时奶娘总把他往巷子里拉,说“那是别人家的院子”。
他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心口的银锁片。
金属早已被体温焐热,边缘却仍带着一丝凉意,像奶娘临终前的手。
锁片内侧刻着“仁杰”二字,是奶娘用顶针磨了三夜刻的,说等他长大,要带他回这里认祖。
可奶娘死在去年腊月,喉管被淬毒的细针挑断,断气前最后一口气喷在他手背上,温热的,还带着她常喝的苦荞茶味——那股味道此刻仿佛又从记忆深处涌上来,混着眼前的霉味,令他喉咙发紧。
“叮——检测到目标地点。”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方仁杰猛地回神。
他摸了摸靴筒里的短刃,指节叩在门环上。
门环是铜铸的虎头,左眼凹处结着蛛网,他盯着那片蛛网看了三息,突然屈指在门轴右侧敲了三下。
“咔嗒。”
门轴发出嘶哑的呻吟,地面青砖竟顺着他敲击的轨迹缓缓下沉。
尘土簌簌落下,带着某种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方仁杰后退半步,短刃已攥在掌心——这是他从“千面毒杀案”里顺来的乌木柄匕首,淬过雄黄酒,专破江湖人常用的软骨散。
下沉的青砖露出半人高的石阶,霉湿的土腥气涌上来,熏得他鼻腔一阵酸涩。
方仁杰弯腰时,银锁片从衣领滑出,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极轻的“当”。
他顿了顿,伸手按住锁片塞进衣襟,这才提气往下走。
石阶每一步都带着浮灰,他踩上去,鞋印清晰得像朵花——看来这密室至少十年没人来过。
空气中浮动着一层细小的尘粒,在微弱光线中缓缓旋转,像沉睡多年的眼睛。
密室不大,四壁嵌着褪色的云纹砖,中央摆着张石桌。
方仁杰的目光扫过石桌时,呼吸突然一滞:桌角堆着几卷泛黄的纸页,最上面那卷边角卷起,墨迹却比寻常旧纸鲜明,像是有人特意用桐油浸过。
墨香虽淡,却夹杂着一股隐隐的药味。
他凑近两步,看见纸页顶端用朱砂写着“九局图·初篇”,笔画间透出股狠劲,像刀刻的。
“奶娘说神判门有镇派宝图,能解天下局。”方仁杰喃喃自语,手指悬在纸卷上方半寸。
他想起昨夜那具服毒自杀的尸体,想起紫微堂密令里“九局图残片”的字样,喉间突然发紧——十七年前灭门惨案,十七年后各方追杀,原来都围着这卷纸转?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去掀纸卷,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检测到高阶武学波动。”系统提示音比往常更冷,“是否开启......”
方仁杰猛地缩回手,短刃“唰”地出鞘三寸。
密室里的灰尘被气流带起,在他眼前飘成雾,石桌上的纸卷被吹得翻了一页,露出下面一行小字:“九局起,万骨枯......”
更鼓声从地面传来,闷得像敲在棺材板上。
方仁杰盯着纸卷翻起的边角,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响动——他知道,这卷纸里藏着奶娘的死因,藏着神判门灭门的真相,更藏着那个操控王朝数十年的“九局大人”的影子。
而此刻,有什么东西正在密室上方移动。
他听见青砖被踩碎的轻响,像极了昨夜那道翻窗而入的“幽影步”,却比那更沉、更稳——是先天境的高手。
方仁杰后颈的寒毛根根竖立,短刃在掌心沁出薄汗。
系统提示音刚过半,他已咬着牙在心底吼出“是”——先天境高手踏足地面的震动正顺着石阶往密室里钻,他必须抢在对方破门之前,抓住任何能撕开真相的缝隙。
眼前的石桌、云纹砖突然像被投入湖水的墨锭,在涟漪中扭曲。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青瓦飞檐下。
二十年前的阳光正透过廊角铜铃洒下来,奶娘的身影清晰得让他眼眶发烫——她那时还不是佝偻着背捡煤渣的老妇,月白衫子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怀里紧抱着一卷与石桌上纹路相同的黄绢。
“这是神判门最后的九局图。”奶娘的声音比方仁杰记忆中清亮许多,带着点哽咽,“当年老门主说,此图能解天下局,也能引天下祸......”
背对他的神秘人没有回头,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玉佩。
方仁杰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那枚羊脂玉上浅雕的北斗七星,正是天枢阁的标志!
他想起三日前在紫微堂地牢里,被严刑拷问的细作最后嘶吼的“天枢与紫微早穿一条裤子”,想起奶娘咽气前沾着苦荞茶味的血手,突然明白她为何总把银锁片捂在胸口,为何总在更鼓声里对着西街方向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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