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蛛网般黏在官老汉家的土墙上，老牛蹲在门槛上用竹片刮着鞋底的泥，听着里屋陈强摔枕头的动静，知道这小子又犯浑了，三天前官老汉从镇上带回来的消息，像块冰疙瘩压在三个人胸口——李振滔的人马遍布全镇，密不透风。

“又不是蹲监狱，你摆什么臭脸？”老牛头也不回说道，烟袋锅子在门框上敲出闷响，土灶上的铁锅咕嘟咕嘟煮着红薯，热气裹着霉味在屋里打转。

陈强踢开脚边的小板凳，抄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灌了口凉水，说道：“再这样下去，我得闷死在这里。”

里屋传来孩子的吵闹声，官老汉从床上抱起李仁，他哭得满脸通红。

老牛站起身拍拍膝盖说，“带他去河边转转，省得阿强心烦。”官老汉地接过孩子。

村西头的晒谷场空无一人，三两只灰雀在霉烂的稻草里刨食，官老汉把李仁放在草垛边，自己靠着歪脖子树坐下，李仁抓着根草茎往嘴里塞，口水把前襟湿了大片，忽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指着远处晃悠，却见河堤转弯处闪过个藏青色影子——是村中的闲散人员官三，贼眉鼠眼在李仁身上打转。

官三抽着烟，问道：“官伯，这娃娃是谁的啊？”

官老汉抱起李仁，牛鞭猛地抽到牛背上，水牛吃痛地哞叫一声，浑浊的眼珠瞪向官三。“这，这，这个是我远房表侄，”他的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

“哦——”官三拖长了声音，鞋底碾着草垛边的碎石子，眼光闪过一丝算计：“原来如此。”

官老汉就牵着牛，抱起李仁，快速的往回走，怕他发现什么。

刘三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慢慢咧开。

十几天像被泡在醋缸里，酸溜溜地熬过去。诸葛成办公室有些郁闷，巫志文的报告说：“军师，各个路段把守，还有在全镇的搜索，都十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诸葛成思索片刻，推了推眼镜，缓缓说道：“静观其变吧，我们还要配合他们应对巡察组，现在这个先按部就班，有什么动静再向老板汇报吧！”

与此同时，官老汉家里，陈强正把李仁举过头顶晃悠，小娃娃咯咯的笑声混着窗外的雨声，在漏风的窗缝里钻来钻去。“再闹就把你扔河里喂鱼！”陈强咬着牙吓唬，手指却轻轻护着孩子的后脑勺。

老牛蹲在灶前添柴，火星子溅出，有些不耐烦。

“明天让我去镇上晃一圈，”陈强忽然开口说，李仁的口水滴在他手背上，黏糊糊的，“就是去小卖部打两圈麻将，不会暴露的，整天待在村里这里太无聊了”

“你他丫的找死是吗？”老牛的柴刀重重劈在砧板上，把李仁吓得哇地哭起来，“李振滔的人遍布了全镇，眼线众多，而且路口有人把守，你还敢去？”

陈强把孩子塞回床上，枕头边还放着半块啃剩的玉米饼：“那你说怎么办？天天对着你们俩老头子和这小祖宗，我他丫要闷出白毛了！电视就三个台，看得烦死了！”

老牛站起身：“现在全镇都知道你绑架，你露头就是个死！”他忽然放低声音，瞥了眼炕上的孩子，“再说了，你老婆孩子还在东灵岛，你敢死？”

这句话像块冰砖砸在陈强胸口，他颓然地坐在炕沿，听着李仁的哭声越来越响。

官老汉推门进来，蓑衣上的水滴在砖地上，形成深色的斑点：“别吵了，村口的官三这两天总在附近晃悠。陈强，明天你带娃去放牛，别露面；老牛，你帮我劈点柴，别出院子了。”

“凭什么！”陈强猛地站起来，“天天躲躲藏藏的算什么！”

官老汉忽然提高声音，“你当李振滔是吃素的？不躲被抓到有你好受的。”

李仁被吓得止住了哭声，睁着大眼睛看着三个满脸怒气的男人。

陈强抹了把脸，从官老汉手里抢过牛绳：“行，我去放牛。”

牛圈里的味比往常更重，水牛甩着尾巴驱赶苍蝇，陈强把李仁放在牛背上，自己牵着缰绳往河边走。雨停了，天边挂着道模糊的彩虹，李仁忽然指着桥的方向笑，陈强心里一紧，下意识把孩子抱下来，藏在芦苇丛里。

身后传来踩碎石子的声音，陈强摸出鞋底的匕首，刚要转身，却听见官三的笑声：“就在哪里。”

李仁在怀里扭来扭去，陈强不多想，发现孩子又拉屎了，尿布湿哒哒地贴在腿上，他咬着牙解开尿布，刚要往河里扔，忽然看见是诸葛成带着一队十几人赶来，李仁被哨声吓得大哭，陈强慌忙用尿布堵住他的嘴，却看见芦苇丛外闪过几道黑影。

“糟了！”官老汉的声音里带着颤音，他拽着陈强往河堤下跑，牛绳却被芦苇缠住了，陈强牙一咬，把李仁塞进官老汉怀里：“你带他先走！我去引开他们！”

“你疯了？”官老汉想抓住他，却被陈强一把推开。

李仁的哭声混着狗吠声越来越近，陈强握着匕首往反方向跑，鞋底踩在湿泥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他听见官老汉在身后喊什么，却被耳边的风声盖过了——反正都是死，不如赌一把，说不定真能等到去东灵岛的那天。

雨又下起来了，细密的雨丝打在陈强脸上，匕首在掌心发烫，他摸了摸胸口藏着的照片，转身拐进一片竹林——那里有个废弃的砖窑，或许能躲上一阵。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强刚钻进砖窑，就听见有人大喊：“在那里！别让他跑了！”他握紧匕首，靠在冰凉的砖墙上，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远处传来牛的哞叫，他知道官老汉已经把李仁带走了，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庆幸——至少他们没有被抓住。

砖窑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陈强屏住呼吸，等待着最后的时刻，他不知道老牛现在怎么样了？雨越下越大，顺着砖窑的缝隙滴在他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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